自身怀有孕以来,我每每觉得浑身乏力、嗜睡,加之大娘子向来苛刻,每日的饭菜简单粗糙,更觉得难以下咽,人也消瘦不少。
郡公府传来请帖,“请段府五小姐楚瑶携姐妹同去慈云寺祈福上香。”
第一次,我能够作为主角,让段楚璎因为我的关系能够参加社交活动,内心自然是巨爽无比。
路秉怡命人为我裁制新衣,绯红色的翠烟衫,半透着胸口若隐若现,逶迤齐地的烟笼梅花百褶裙。
又让服侍她梳状的婢女亲自为我梳头,插满了步摇,活像一只求偶的孔雀。
这哪里像是去上香?说是去竞选花魁也不为过。
要说路秉怡这老女人真坏啊,且不说哪个婆婆能喜欢自己的儿媳妇穿个低胸装,就这一身去上香拜佛,那菩萨见了也觉得不妥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的段楚璎应该穿的优雅飘逸如同瑶池仙子。没意思,玩的都是我剩下的一套。
我又在上衣的胸口让小玉增加了一块衬布,因时间紧迫针脚不够整齐,小玉又在我腰间的荷包内别了几根绣花针,以备不时之需。
傍晚时分,车马行至山下,群山耸立,松林掩盖着慈云寺门。
一见到郡公夫人,她边迫不及待的拉住我的手,“我的儿,几日不见,怎竟消瘦至此。”她心疼的摸着我的脸庞。
我看着她眼下乌黑,想必是近日接连失眠,又在刚刚她拉住我的手时摸到了她脉象弦数无力,应该是阴血不足心肝失养。
其实这就是更年期妇女经常出现的症状,吃点某鸡某凤丸就好了,我装作不经意的问询她失眠心悸的事情,她果然连连点头肯定。
我又将一些药方说与她听,郡国公夫人听了喜笑颜开,对我更加满意。
“一会上完香,跟我同去城中碧苑轩用晚膳,你们小女孩爱吃甜食,碧苑轩的糖蒸酥酪可是一绝。”
说到糖蒸酥酪我又是胃里一阵恶心,连忙用帕子掩住口唇,眼睛斜昧了一眼身旁精心打扮,却无精打采的段楚璎。
楚璎是路秉怡三个亲生孩子中最小的,父母视为掌上明珠,段府只有三个儿子,段瑞宏、段瑞宜两个亲哥哥也对她百般疼爱,又何曾有过今日为他人做陪衬的体验。
在段家,只有张小娘所生的三哥哥段瑞安给过我兄长的疼爱和庇护,那是我在段府仅有的亲情。
郡国公和段府一行人沿着寺门口的石阶径直徐上,来到大殿上香。
我将三炷香点燃,虔诚的抵至额前。
若说有什么心愿,我一不求荣华富贵,二不求嫁与好儿郎,唯愿我腹中孩儿平平安安。
几名僧人将我们引到山后精舍,郡国公夫人有一些家事要问询高僧,我也不便在旁,便告诉她在这后山随处走走。
已是深秋,山中一些草木微黄,唯有松柏苍翠,偶有一两株火红的枫树点缀,配上这山间的白石和潺潺泉水,景色煞是好看。
在此间环境中,我的孕反似乎也好了很多。
我在医嘱中常说孕妇要多呼吸新鲜空气,其实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如此亲身经历,才知道新鲜氧气对人类的重要。
此时天色已擦黑,我顿觉一丝寒意,想返至寺中,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在山顶往下俯瞰,百米处有一六角小亭,内有灯火星星闪闪,似是有人,我紧一紧身上的衣衫,往那亭行去。
刚到亭口,就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出来一身躯凛凛的男子,身穿绿色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像是武将出身。
男子看着面如虎像,行若狼型。我本能的躲进小道旁的矮松后,借着天色暗黑,那人并未发现我。
我正暗自庆幸,又被身后一声“是谁!”吓得一个没蹲住,摔倒在地。
看清楚身后之人后,我恨不得直接开溜,这般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正是四皇子李靖驰是也。
他见是我,蹙眉厉色道:“怎么是你?刚刚我跟震远将军的话你都偷听到了?”
“不是,我今日来这慈云寺中上香祈福,看这后山风景怡人,就来逛逛,谁知天色黑了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才走到这里。”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大胆!你穿成这样居然说来上香的!”
是了,我在他心中,就是既放荡又品行不端,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华服,也无半分说服力。
我只能垂头,跪在这青石板台阶上,“小女并不敢诓骗四皇子,您若不信,可随我去寺中一问随我同来的郡国公夫人。”
听到郡国公三个字,李靖驰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语气转为嘲弄,“所以你今日便打扮成如此做派?我叫你不要靠近六郎,你反而去接近他的嫡母!”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我,如同站立云端俯瞰脚下的泥土。我就是泥土。
也许是孕中激素水平变化过快,导致情绪波动,也是跪在石阶上膝盖生疼感到委屈。我竟泪流满面,为自己辩解。
“四皇子,小女可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过了吗?我没有高攀门厅,也没有逾矩轻狂,只是想替自己做主,寻一个夫婿罢了。”
李靖驰见我落泪,又思索我说的话,气焰似乎没有那么盛了。
“巧言令色!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姑娘家说什么自寻夫婿,还说不是逾矩。”
我挂着泪痕,双目盈盈的望向他。
“若是听从父母之命,我那嫡母非让嫁与王裕那般的男子呢?又或是,像我三个庶姐一样,嫁与世家老叟做妾呢?”
“男子可承世袭,可考功名,没有家世背景者,也可以从军,在战场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我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控制不住自己。
“女子本就可怜,在闺中仰仗父母垂爱,出嫁命运全部系与夫家人品,丈夫疼惜。庶出的女儿就更可怜了。这一切,四皇子又怎能了解,还问我何不食肉糜。”
李靖驰沉默良久,虽不喜不怒,但眼中的怜悯一览无余。半晌,才说出一句。
“起来吧,何人叫你跪着了。”
“起不来,小女腿疼。”我带着三分埋怨三分娇嗔。
李靖驰走近一步,一只手垂落胯边,袖口扫过我面颊。
这是叫我,拉着他的袖管起身?
我偏要装作不懂,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从地上站起。
“时辰不早了,小女告辞了。”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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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