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下午,武术训练室里张哲瀚对着正压腿练功的龚俊好一顿端详。
这种武打戏所需要的柔韧功夫对张哲瀚来说简直不在话下,就算不吊威亚,流云九宫步他也必然使得潇洒自如,张哲瀚心想,只要吓不到剧组的武术指导,要说这真的他也可以来。
可是龚俊完全就不是那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了,话说上一世的温客行,那倒是当真极少在外人面前吃瘪,张哲瀚兴趣使然,暗暗幸灾乐祸的看着龚俊压腿练功。暗叹着老温这一世生得好命,家庭美满,一看就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成。
一副忍着开韧痛,还带着些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气呼呼的样子,好似一副和叶白衣吵架吵输了,委委屈屈的模样。活像当年张成...不对,张哲瀚转念一想,就是当年成岭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这么个劲。龚俊这副模样在张哲瀚眼中左右看着可爱的很。张哲瀚实在没忍住,便上前去同他指点两句。指点的很浅,易懂。都是当年,成岭练基本功时,温客行嫌他太严厉,亲自指导成岭的话。
龚俊忙道着谢了。便向着张哲瀚说的方法吞吐使力,果然就没有方才那么辛苦了。
武术指导课的进程逐渐顺遂,两三日接连下来,张哲瀚发现龚俊好学起来,还是挺有一些机灵的小心思的。他许是看张哲瀚对武术动作的完成度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便暗里的找话题挨着张哲瀚,就像从他身上学到些什么。
那时龚俊正顺手练着折扇,中指轻佻,让那扇轴箍着食指连转。张哲瀚嘴里还叼着半块苹果,一只手正拿着台本路过。龚俊眼睛一亮,那扇子随着他步伐的方向转回他手心。他便十分顺畅的一手握住扇柄跟上了张哲瀚的脚步。
“欸,张老师,张老师。”他忙着赶上张哲瀚的步伐,折扇扇风的方向好不自然的转向了张哲瀚。张哲瀚只感觉那扇风的人度控制的很好,不会刹那太凉,也并不是无效谄媚。解暑正正好。龚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下意识的追过去对着那人扇风。
“嗯?”张哲瀚顿了顿,都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那半块苹果,侧着身去望他。
龚俊轻咳两身,侧扇掩面,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俯身凑近张哲瀚,顿了顿,还是一副终于放下面子的模样,挑眉委屈的问道:“张老师,我想请教一下您,侧身翻的时候,该哪处用力。我方才试了好几遍,总是重心不稳,可是我见你侧翻后翻都不会有这个问题....”
张哲瀚面无表情,形似高冷。实则在内心吐槽着龚俊还是和他前世一样,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就算了,做事也像,分明想知晓,却又不好意思问的别扭样子实在好笑。随后张哲瀚轻叹一声终是在心中道一句,还好他这一世,也肯主动问自己了。张哲瀚转过身来,看着一脸真诚的龚俊,终是忍住了想调笑他的模样,用手里的台本轻轻点了点龚俊的腰,嘴里还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的道:“腰持恒重心,无论下盘起时,腰身别乱动。”
前几日龚俊忙着武术训练,张哲瀚则完了请辞的戏份。那日下午,便是腰拍摄初次相遇那场戏了,造型师给张哲瀚做完造型时,张哲瀚站在镜子面前感叹时光蹉跎。这副模样实打实时一副邋遢的痨病鬼模样。实在是比几千年前,他自己给自己易容的那副模样还要邋遢一些。
“我就说温客行十有八九瞎。”张哲瀚笑了,低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
那日特地选在了晌午过后,等各个方向机位等都摆好,导演说开始时,张哲瀚等得差点睡着。他怀中的斗笠被举过额头挡着部分烈日,腰间的酒葫芦打开时,他感觉他又回到了当初。
酒葫芦里分明只是些凉水,可是浇灌喉头时,张哲瀚还是有着饮入烈酒的错觉。那小十几步远的露台酒楼上,另一组几位和场务正同龚俊沟通着温客行第一眼看向周子舒的眼神该是如何的。张哲瀚没有看过去,可是他的听力却是极其敏锐的。
张哲瀚饮罢那“酒”,仰面迎着烈日,此刻他不觉着热,只是一股脑儿的感觉温暖。他扬起慵懒的笑意,是以对暖日浊酒的一份知足。轻慨一句:“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
那小酒楼上的场务紧跟开戏,阿湘与温客行赌着他是否是乞丐。那边龚俊已无半分平日的模样,以温客行的身份在同阿湘说道他是在晒太阳。
周子舒是听见了的,那时候他只是偷瞄了一眼温客行,叹人生何处逢知己啊。如今的剧本是要他同温客行阴差阳错的对望。
张哲瀚没有犹豫,而是自然的转头抬眸,他睁眼之时没有特意的去寻找龚俊的目光落在何处,而是很显而易见的,对面那个是温客行,可是又不能算是温客行的人,如今的目光稳稳的落在了他这个是周子舒又已经不是周子舒的人身上。
刹那间,龚俊只觉得这一切熟悉的不像话,可是他不知道熟悉在哪儿,只是他一回眸,便第一眼稳稳的对上张哲瀚的眼。还是有些远,尽管张哲瀚看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可他始终没有注意到张哲瀚面上转瞬即逝的短笑。
自这《天涯客》开拍以来,龚俊频生怪梦,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次,就是梦见他一头长发,但却雪白,他好像被人拥在怀中,他抬头想看清拥着他的人是谁,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头抬起。旋即就有滚烫的液体打在他的发丝上,然后是他的脸颊上。
约莫觉察到身前人发呆,张哲瀚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这场台词有些难?”
龚俊一抬眸,对上张哲瀚的眼,这一副痨病鬼的样子看的他想笑,几乎是瞬间将他从怪梦中压抑的气氛中拖出来。龚俊一扬唇,张哲瀚就觉得不对,要真是台词背不熟,现在就不笑了。张哲瀚干脆将台本往脸上轻轻一覆,唉叹到:“别笑了,这模样你笑了很久了。”
龚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张哲瀚,心情就格外的好。先前看过一本心理学说,快乐也是有DNA因素的,总不能他就有个看见张哲瀚心情就好的DNA把。想到一半,忙着解释的龚俊站起身来,嘻嘻赔笑道:“张老师你这骨相,哪儿能被这扮相束缚住,我路边随便拉个小朋友来看看你,都知道你必非凡品。”
张哲瀚下移了一半的台本,堪堪露出一双眼来。满眼写的皆是不信任,甚至习以为常的,还了龚俊一个白眼。龚俊哭笑不得,这一幅小姑娘撒怨的模样,怎的会在张哲瀚身上出现,出现便出现了罢,怎的他也不觉得腻歪?那边张哲瀚不等他声色就转身离去备戏。龚俊有时候真没摸透,张老师分明看上去有些高冷,怎么有时,又挺吸引人的。
日历上十几页旧纸被撤下。那日是夜戏,房车上张哲瀚正以那场戏为出发点去回忆旧事。那日拍摄的戏,是他第一次对温客行坦诚相待。那夜温客行为他清毒,他其实愣了好一会儿,差点记不起这茬儿来。他极度要强,要说让别人帮他清毒或者其他什么的,简直就是扒了他一衣服,让他裸着见人一般。他至今都没法儿理解那天晚上自己为何任由温客行,而没有对他大打出手。
尚且无法多想,房车的门被扣响。龚俊的声音除了低沉些还挺清心的。毕竟是他思念了几千年的声音,即使温客行烦人,可是他哪能在失去的情况下,烦几千年。
“张老师,我可以进来么?”
张哲瀚淡淡的闷哼一声肯定,坐正望他,龚俊应声上来,那一身青缎绣竹长裳极其适合他,张哲瀚默默的想。可惜他如今是他,却再也不是他。
“张老师,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那双无辜的双眸如今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让他猛然想起当年温客行哭的模样,可谓是记忆犹新。
“龚老师做的什么梦?还要左右思考要不要和我说?”张哲瀚顶着那双熟悉的无辜双眼给的“阴影”和压力,蹙了眉。要不是龚俊目无泪色,他真要害怕他哭出来。
龚俊偏头恰巧见张哲瀚最近身侧,房车的壁架上,摆着一柄成色十分好看的檀木扇。他鬼使神差的就想伸手去拿,指间都张开了,却又自知不礼貌的收了回去。抽出腰间别着的新扇,覆面轻扇,那模样就似一个小媳妇儿羞于开口一般。张哲瀚看到龚俊的眼神闪了闪:“张老师,我昨晚似乎梦到了你,但我不确定,梦到的是不是你。”
张哲瀚有些疑惑,但想来也是应该的,梦见前世今生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只是他本人会有些混乱。怕他困惑,下意识的,张哲瀚就询问他梦了什么。
“梦到一间酒家,你让我去帮你打一壶酒。可我带着酒壶去找你的时候,就没有找到你。”龚俊说的很入神,张哲瀚便拼命的思索着这故事可曾发生过。忽然他声音很低,似乎是心情不大好,连带着气压也低了下去。他说:“我梦到你穿着白衣,从蝴蝶骨开外,染了鲜血。你躺在血里,我喊你,你不理。”
张哲瀚寻思他梦做串了,除却天窗和赫连翊之时,没人刻意伤过他很重。况且蝴蝶骨,张哲瀚闭眼就想,怎么轮回了千年没点长进,心里就只有蝴蝶骨。
“只是梦。”张哲瀚开口。肉眼可见的,龚俊的情绪在被安抚。随后张哲瀚便只能抬手轻轻拍拍他肩,玩笑般的调侃道:“别担心,况且,那不一定是我的血。”
“我没。”龚俊几乎瞬间否认,却又不知道该否认什么。自己开工前小憩一番,没想到做了个不像样的噩梦惊醒,就巴巴的跑来张哲瀚这儿求安慰。要说不是担心,还能是什么,小孩子找妈妈吗?
张哲瀚低眸不由有些想笑,龚俊一时也不知如何辩解。巧在彼时助理前来,提醒准备张哲瀚开戏。助理从张哲瀚身侧而过,去帮张哲瀚拿物什。
正当龚俊同张哲瀚起身之际,只听一声轻呼,是张哲瀚小助理的声音。纵然龚俊不解,那句话任然让张哲瀚僵了一瞬。
“哥,你头发,好像白了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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