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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抉择

书名:长毋相忘 作者:流火授衣 本章字数:4152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第四十章抉择。

  刘璃自然不会把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说给自己的阿弟,至少,他不会透露虫蛊的更多信息,只是解释自己是因为不想破坏二人之间的约定,又要应付王美人的要挟,才用了虫蛊控制周家人的生命。而太子之位的废黜和自由活动的限制,让他没办法解除虫蛊,所以引起了周家夫妇的死亡,因为正好有两只虫栖息在周节体内,他才能苟延残喘下来。

  “这是你阿母为你考虑,做出的决定,”刘璃盯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受了很大刺激的刘碧,温声道,“我想,这也就是她最后死亡的真正原因——因为她对周娘子于心有愧。”

  “那您呢,”刘碧哑声道,“您下蛊的时候,就没有半点不忍和愧疚感吗。”

  “我不需要有愧疚感,阿弟,”刘璃依然温和,“如果不是你要救,他们这家人早就死了。你母亲让你不顾恩情杀掉他们所有人,就是为了防止日后更大的麻烦。他们逃掉一个,就有一个人成为你的仇人——你看起来和周家关系很好?那位郎君现在还活着,做了你们燕国的丞相,他的宗妹成了你的侍妾,宗弟跟你一起来了燕国,你们形影不离关系亲密……”

  “看得出来,你还在坚持可笑的赎罪。但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杀了他们母亲的宗族,你母亲,又杀了他们的父母和姐姐,”刘璃附在刘碧耳边悄声道,“你们还能维持现在的关系吗,嗯?”

  刘碧身后就是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心乱如麻。周节就是知道他屠了赵氏宗族才一直对他冷言冷语,哪怕刘碧再三解释是自己救了他们一家六口,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再回不去从前。蓟城大乱那一年周章六岁,周兰因八岁,与刘碧没有直接见过面,周节也对二人绝口不提此事,如果他们以后真知道了这一切……

  刘碧不敢往下想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入他的身体,他一直以为周氏夫妇是染了疫病而亡,自己虽然对赵氏宗族有愧,但对于周节兄弟几个问心无愧,而且已经拼尽全力弥补。

  可现在……怎么补偿都不可能还回来了。

  “阿弟,现在还不算晚,”刘璃仿佛看穿了阿弟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对方,引诱道,“你想救周郎君吗?他现在情况不是太好,估计最多撑半年,听说你要留在长安受杖刑——我们慈爱的大人给了你一些时间,在你离开长安之前,一定要做好选择。不然,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刘碧将头埋在掌心,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刘璃稍微退后了几步,从怀中拿出一封帛书,那就是王美人给刘碧的遗言,让自己的儿子效命于“太子”。这位果决狠厉、一心为孩子着想的母亲,千算万算又怎能猜到,她能给儿子找的自以为最稳固的靠山,也已经轰然倒塌,那封血色的帛书,已经成为束缚刘碧的枷锁,甚至是将他打作乱臣贼子欲意谋反的证据。

  “你不看看吗?”刘璃俯身盯着垂首的刘碧。

  “不用了……”刘碧精疲力尽地摇头,“让我想想……”

  “你不用这么纠结。我说过了,我不会对父亲怎样的,我只是从刘琼和姜氏手里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刘璃再次强调,“你要做的,只是假装输给匈奴,然后退居濡河南岸。我就会让人把周郎君体内的虫蛊引出来。”

  “输给匈奴……”刘碧苦笑道,“将土地和百姓拱手送给外族……罢了罢了,您让我想想好吗,给我些时间,我今天实在是……”

  太累了。

  已经不想思考,不想再去纠结那些爱恨情仇,纠结那些缘分和罪孽。

  “好,阿兄不会逼你太紧的,”刘璃摸了摸三弟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就算你最后的答案是不肯帮我,我也不会对你怎样。因为没有你,我的计划依然能够进行,只不过稍微费些力气而已。但你不可以将我今天这番话透露给别人,甚至,让我们的阿翁知道,不然——”

  刘璃猛地抬起刘碧的下颔,拿掉了温和可亲的面具,眼神冷如刀锋:“不然,周郎君马上就会死去,这封帛书也会出现大人的面前,那时,你看看他还会再相信你吗?”

  刘碧空洞地望着仲兄,对方的话仿佛是钻进了林立的群峰之间,不断回唱。

  “他会像丢弃掉我一样,舍弃你的。”

  刘璃松开了手,退入昏暗的光线中,悄然离开了。偏殿陷入沉寂,只有飘荡的灰尘将阳光拢聚成束状,尚未饮尽的菊花酒被脚步声震出层层涟漪。

  刘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都没注意到时间已经流逝了很久,偏殿的木门开了又合,两声吱呀后,又一个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是五弟刘球。

  “三兄,你没事吧,”他蹲下身子,与刘碧的视线平齐,担忧道,“仲兄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一脸憔悴。”

  刘碧咽了口唾沫,他现在是提不起打人的力气了,不然一定给这张小脸来一拳,问他怎么就勾搭上了这种危险人物,一旦刘璃的造反计划失败,你不是跟着丧命吗?!

  “三兄,你……你别瞪着我,”刘球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仲兄早就想见你了,我只是觉得今天是个机会,你会答应帮助仲兄的,所以才引他与你相见。”

  刘碧忽然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装疯的?太傅呢?你们都为他做过什么?”

  “哎呀三兄你别问了,”刘球挤着眼睛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们每个人干了什么互相都不知情,仲兄总是单独与我们各自见面。我原本就不喜欢大人,也不喜欢大人那般待先生,所以就……”

  刘碧拧起刘球的耳朵转了一圈,咬牙道:“你是真的能惹事,你也有把柄在他手里?你不是不喜欢舞刀弄枪吗,谁是下一任皇帝跟你有关系吗?你——”

  “疼疼疼,三兄,你别拧了!”刘球疼得两眼直泛泪光,“我没有把柄在他手里!我是自愿的,我就是看不惯陛下那样对太傅,根本就是侮辱!”

  又轮到在太傅和父亲之间权衡了,刘碧头疼不已,他松了手,喃喃道:“你们真要把阿翁往绝路上逼吗……”

  “那他怎么逼太傅上绝路啊,怎么逼我上绝路啊?!怎么逼仲兄装疯卖傻十多年家破人亡啊?!”刘球愤恨不已,“他对我们做什么,我们都要接受?我偏不!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救我想救的人!”

  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刘碧沉默了,他没想到五弟毫不犹豫地砸断了父子羁绊,做出选择。他也有想救的人,他也有想做的事,可他并不想背叛父亲。太上皇的待遇听着好听,但还不是后半辈子全在软禁和监视下度过?刘碧实在想象不出,那个马背上平定天下、玄端加身走向未央宫前殿的男人,要被打断一身傲骨,在仲兄的讥讽和施舍下度日。

  刘碧做不出选择。他无法背叛父亲,也无法放弃周节的性命,更害怕的,是周章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

  所以,当他浑浑噩噩离开长乐宫回到暂居的宫殿,远远就看见周章到处张望的身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转身就逃。

  他根本没办法面对那张天真开朗的面容,担忧挂念的神情,信任依赖的目光。当周章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刘碧却只能把头颅羞愧地低下去。

  “苌弘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周章拉过刘碧的胳膊,“你身上还伤着,也没人扶你回来……”

  他连忙将人捞进屋,叫下人升起了炉火,一边把刘碧沾了一身冷气的袍服解了,换上宽松的衣物,一边絮叨地说起来:“我今天总算对王后的印象有点改观了,他听说您还攒着一百板子没挨,竟然壮着胆子进宫求皇后去了,想给您减减刑,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刘碧好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麻木地点点头,疲惫道:“章儿,我想睡一会,你自己去用膳,不用给我留了。”

  “那怎么行,您要睡也得用完膳啊,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养伤,”周章不同意道,他抓住刘碧的手,结果自己冻得一哆嗦,“嘶——好凉!您在外面是瞎逛呢是吧?哼,我早就看出来了,隔壁荆王早就回来了。您干什么去了?该不会是和您那好五弟乖球球……”

  “——苌弘哥?”

  周章察觉到对方明显的异常,一边习惯性捧起燕王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一边狐疑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碧强迫自己收了收情绪,他活动了一下回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周章的脸颊:“我没事……我们祭祖回来后,有个侍郎通报说,太傅私自去见自己的义子郑染,结果被陛下掌嘴五十……还将他贬为郎中,后妃之位也从昭仪降为夜者。”

  “什么?!”周章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难怪燕王看起来这么难过又疲惫呢,估计是劝他父亲手下留情又被骂了一顿。周章刚想说两句皇帝的不是,又想起燕王不喜欢别人说他父亲种种,便都咽了回去。

  “那……您好好休息吧,也别想太多,”周章只能宽慰道,“兴许,陛下明个想通了,又改回来了呢。”

  明天?

  不,明天……什么都不会解决,明天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难题。

  刘碧眼中的灰色又多了一层,他知道周章是个观察细致心思敏感的人,自己不能再同对方单独待下去了,否则迟早被看出心事,便道:“明早赐宴过后,你和王后、三公他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呆一个月,把板子挨完。”

  周章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啊?我……我们怎么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呢?您再等等,万一王后求情成功了……您就能跟我们一起走了呢?!”

  “不会成功的,”刘碧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笑,“陛下不会收回成命的。”

  周章已经捕捉到了燕王话里的寒凉和悲苦,他感觉对方的心仿佛是四面透风的屋子,自己即便起身阻挡,也没办法拦住来自各个方向的压迫和鞭笞。

  “苌弘哥……”周章仰头看着对方,“我觉得,你可能不止是在为太傅和陛下的事情难过。你有事在瞒着我——我能理解,因为我的能力太有限了,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我想留下来照顾你……你不是经常说,跟我在一起就会感到轻松吗?长安太苦了,你受了伤,我想做你药里的饴糖,好不好?”

  说着,他努力做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

  刘碧也笑了笑,摸了摸周章的脑袋,不做回答——他看见周章,再也不会感觉到轻松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虽然抓捕了赵氏,但至少救下了周家,但现在发现,他已经被裹挟着,成为周节和周章命运悲剧的直接原因,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章这样的笑容了。

  “乖,回燕都吧,”刘碧需要一段自己和他人隔离的时间,好好静一静,“去找你兄长,他好久没见你了,你应该有很多长安的见闻想对他说吧。”

  说起周节,刘碧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周章犹豫了,他确实想回去探望兄长的病情,但又实在放心不下燕王。他脑海中已经把长安看作豺狼虎豹追名逐利的聚集地,担忧燕王这种小马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

  “只是一个月而已,”刘碧又捏了捏周章的脸蛋,“在长安还能多打听打听给你兄长治病的药,你怎么还担心上我了。”

  “那苌弘哥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周章终于妥协了,他压低声音道,“还是得小心太子!”

  何止是太子啊。

  刘碧望向远方错综复杂的阁楼亭台,高低冥迷的复道行空,行色匆匆的人不知道赶向哪里,竟然生出从未有过的疑问: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为谁效命?他们想得到什么?有多少是刘璃的暗线?开春之后的未央宫,会像十三年前一样血染北阙吗?

  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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