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事情安排的妥帖,宫里有照顾保宁的姑姑,有保宁还在意的婢女情客,有保宁牵挂的友人白愫,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替她处理的很好。
姜宪可以放心,那黄泉路若是无人点灯,便走的慢些,他稍后会将毒杀她的人送去,当牛做马,去伺候她。
他做了这些,心还是痛的如被刀削,血淋淋的,成了个大窟窿,只要活着一日便不会愈合。
大行皇太后出殡那日,小皇帝怀抱着牌位,不时回头去看立在德胜门城门东侧牌楼下的临潼王。
百官穿行仪队,幡旗猎猎,有和尚持法器,诵念经文,礼乐响起来时,乌泱泱的人挡住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只走了很远,再回头,还是能瞥到驻足不前的临潼王。
李谦不傻,他若是个傻的,断然走不到今日地位,谢元希藏着的事,很快被他发现端倪,一番追查,这根藤上的人,个个都跑不掉,他把所有牵扯进来的人抓住,严刑逼问,最后得知这药是外间人送进来。
看到熟悉的药方,想到之前高妙容总来慈宁宫给保宁诊脉。
平安脉自有宫里的医正,何时需要她高妙容了!
李谦嘶声大笑,扔了长刀,快马加鞭赶回山西。
记不得有多久没睡了,他闭眼,便能看到保宁的脸,可她就像个泡沫,只要他伸手便会消散,那种锥心痛感会一次次的啃食他骨髓,叫他痛到咯血。
嘉峪关的云林得知京城的事,收拾好战场上的残局匆匆去找李谦,与堪堪入城的他撞了个正着。
“公子,靖海侯赵啸,调动驻守,已在南境开始陈兵,”云林急道,而李谦听后,并未有其他反应,云林这才注意到他双目血红,眼底乌色醒目,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阴鸷。
云林惊道,“公子。”
李谦却不搭理他,径直跨步进府,管事迎上来,刚要说话,李谦直接问,“父亲呢?”
管事只得道,“老爷在善堂。”
李谦面无表情,直往善堂去,云林定在原地,不知晓他究竟怎么了。
李长青负手仰面看着正中央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听到沉沉脚步声,虽装作淡然,实际早就慌乱起来。
这处只有李谦才会这般不拘礼节堂而皇之的闯进来,而他能这般快的赶回秉州,不用想也能猜到结果。
几乎是没有任何废话,李谦解下腰间佩刀,一把扔在院中,冷眸似乎丧失了所有的亲情温和,李长青是他父亲,是养育他长大的亲近之人,却也是他,指使高妙容假借请安的名头行害人行径。
他们害的,是保宁,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为什么?”李谦双手握拳,死死的瞪着父亲的后背。
李长青默然不语,李谦厉声又道,“为何?!你说李家不可无后,我便要了百结,纳了她为妾,她有了孩子,我算是对得起李家!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如此?”他声声泣血般,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红如血,面色骇人。
“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李家的种还未知,何来为我李家延续香火了?你做的事,我且不说,你今日这话可还将我视为你父亲?如此言辞呵令,是为哪般?”李长青转身,胡须微抖。
李谦冷笑,道,“原来父亲早就知晓了,所以,才要对付保宁?”他环视四周,这里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今时今日恍如地牢,捆缚了他多年,他没了保宁,便什么都没了,还有甚可在乎的。
跪下,叩头,一气呵成,做完这些,李谦起身,道,“临潼李谦,在此拜别李大人。”
话毕竟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李长青怔在当地,气的差点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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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二十三年末,临潼王李谦于南境大败靖海侯赵啸,斩之于闹市后,一路重返京都。
金銮殿上,赵玺得知李谦大获全胜,拟旨再次割地封赏,可那圣旨送往李谦落榻的行馆,对方直接撕了圣旨,一刀杀了前去送旨的大太监。
一时激起千层浪,这皇城内外,早已是临潼王的驻兵。
他枕戈达旦,一朝便要摧毁整个赵氏王朝,前无任何征兆,京都的百姓还未想到接下来是场旷古的腥风血雨。
可李谦知晓这是保宁辛辛苦苦守护的天下,他不能轻易摧毁,昔日,他说过,要让杀了她的人满门陪葬。
赵玺,高妙容,御医宫的人,整个皇宫的人,谁都逃不掉。
一个个,当日怎样欺负他的保宁,今日便要怎生的受尽折磨。
元鼎二十四年,初春,柳絮纷飞,李谦去了先太后的陵寝,他依旧尊她为太后,他依旧是她的臣子。
“姜宪,你看,这天下,并未改朝换姓,依旧是你姜家的天下,是你的,你要的东西,我是定然会送到你眼前。”
“姜宪,凉州的甜瓜送来了,你尝尝,是不是比往年要甜一些,我告诉他们,要铺上棚子,这样便是寒冬腊日,也能常年送到京都来,你喜欢吃,我就可以一直送。”
“保宁,你若是孤独了,我便多烧些好玩的物件给你。”
李谦二十九那年,距离他肖想当朝太后已过了十数年,日积月累,经年累月,他只在打了胜仗入宫请安或者每年的述职见过她,有时匆匆一瞥便能抵住整年的思念。
他想,若有来世,他绝不会如此苦苦等待,只有把那软玉温香抱在怀里,才不会留下遗憾。
可这一生,他再没机会了。
元鼎三十年,摄政王李谦扶持姜家族中幼子登基,留上万家臣驻在京都守护皇帝。
同年除夕,雪花漫天,边关那巴掌大的雪将天地妆点的银装素裹,鞑子再次进犯,这一次,摄政王带兵御敌。
他单枪匹马追赶敌人首领至冰河,不慎遭遇埋伏,一箭当胸而过,血染红了雪地。
百人千人围上来,他奋力抵挡,长刀招招带风,劈杀数百人。
而双拳难敌四手,鞑子中,万箭齐发,李谦仰首时,觉得明明是大雪满天,怎会出着如此毒辣的日头?
元鼎三十年岁末,战功赫赫的摄政王李谦,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留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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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梦,未免太真实了些,如果这是真实的,那如果她没有重生回来,而是直接被赵玺毒杀,是不是那梦里的场景便会再现?
李谦真的扶持了姜家子嗣上位,这天下成了姜家的?
前世今生,今生前世,生生世世,果然他都是深深的爱慕着自己,只要想到这梦可能便是曾经发生过的,姜宪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在榻上疼的一身汗,连里衣都湿透了,最后只虚弱的唤了情客,她声音如蚊蝇,情客在外间忙活着,并未听到,反倒是担心她身子的临潼王耳力绝佳,惊吓之余快步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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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