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

　　卫斯宜紧随虞宿其后，看着地图中的小绿点迅速移动，很快就来到铁门前，然而下一刻，前方的人猛然顿住，于他反应前握住他的手腕，径直拉到隐蔽的黑暗中。

　　“！”卫斯宜警觉，条件反射抽回手，却被强硬拽住。他瞳孔微缩，抬头注视几乎不可见的身影，内心逐渐惶恐。

　　一片漆黑中，毫无血色的大手忽然抬起，直袭而来……

　　眼见苍白侵占整个茶色瞳孔，卫斯宜心脏跳动剧烈，不由自主紧闭双眼。就在他以为又要回归空间重新开始之时，脑袋上突然覆盖凉意，发丝被轻巧拍动。

　　“呵呵呵～别怕。前面有保安，要是被他们发现，可要记黑名单的。”

　　戏谑的语气燥得他心中的惊惧消散一空，不过也只是一瞬。

　　卫斯宜抿嘴，凝望保安亭，果然有人拿着手电筒出来巡查。

　　“每周二晚上会有研究人员前来确认底层实验品的安全，我们跟随他们进入就好。”

　　卫斯宜沉默，看了眼时间，果然显示的是周二。他颦眉，惊觉不可思议，无意一瞥身旁的人，却发现他目视大楼，嘴角挂着毫无情感的笑意。

　　虞宿摩挲着指间，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由收回视线，专注于缩起来的小东西，直看得他耳尖泛起些许红润。

　　“呵呵呵～”

　　良久，卫斯宜看着手电筒光时不时扫过他们所在的角落，恨不得将一旁高大的人按成一团细细藏好。

　　“虞……呃，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卫斯宜仰头，扫到虞宿在月下莫名妖异的面容，偏移视线，轻声询问。

　　虞宿指间停止摩挲，抬手一推镜框，反射光掩藏住其下的眼眸，莞尔开口：“也许很快就到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一帮身着白色保护服的人从远处走来。

　　卫斯宜见此眉头紧蹙，他们破绽太大，该如何混入这些人之中？

　　虞宿微笑，拉着他走向人群，谑道：“同他们一样不就行了。”

　　卫斯宜动作一滞，条件反射仰头审视，谁料虞宿只是缓缓勾起了嘴角，带着他来到人群前站定。他眉头紧蹙，不确定两人是否是同一想法。

　　悠闲行走的领头人猛然停下，疑惑地望着突如其来的两个人：“你们是谁？”

　　虞宿并未回答，指着他的衣服，笑道：“你们的衣服能借我们一下么？”

　　领头人哽住，诡异地扫了眼两人，只以为他是开玩笑：“大晚上的别说出这么引人误解的话。”

　　言罢，他再度扫了眼他们，摇摇头，带着身后的人继续前进。

　　虞宿笑而不语，转身面对卫斯宜，无奈道：“他们不同意。得不到衣服，我们就进不去，也见不到它。要不，还是回去吧？”

　　卫斯宜抿嘴，立于原地一言不发。现在他内心极其矛盾，知晓应该马上离开，但从刚才开始，脑海中时不时闪过那双钴蓝深邃的眼眸……不知为何，为了见它一眼，他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生命。

　　“不行。”他垂眸，双手握拳。

　　虞宿推了推镜框，轻声询问：“你，说什么？”

　　卫斯宜抬头仰望他，茫然呆愣，不知所措。

　　虞宿微笑，抬手轻揉他顺滑的脑袋，再次询问：“你说什么？”

　　“不行。”卫斯宜拧眉，指间泛白。犹豫片刻，他终是往前走去，口中重复着，“不行，一定要见到它……”

　　时刻观察情况的484察觉到卫斯宜精神上的异常，立即现身妄图恢复他的状态。

　　【484，盯着虞宿，一点细节也不要错过，然后，把我放在空间的刀拿出来。】忽然，卫斯宜出声，制止了484的动作。

　　【啊？】484顿住，立即回神，【主人，你要动手？】

　　卫斯宜眼神闪烁：【当然不。既然他怂恿我出来，那就一定会让我见到它。更何况，他不会让自己暴露的，除非，他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掉，但，要是死了，必定会引起上级的注意，而他绞尽脑汁来到这里的目的就会被打乱。

　　484，赌一场吧，看他会不会任我这稍微“有趣”的猎物破坏他布下的局。】

　　他说着，露出刀尖，于光下微微闪动，刺入虞宿视野，逐渐加快步伐。

　　一步

　　两步

　　三步

　　愈来愈近。

　　“等等。”虞宿上前，抓住他的手，却发现一闪而过的尖锐消失不见，而后瞥见仰头朝其微笑的卫斯宜，不由恍惚了瞬间，霎时轻笑起来。

　　卫斯宜眨眨圆溜的猫眼，歪歪脑袋纯良道：“怎么了？虞导师？”

　　虞宿手指紧了紧，凝视他片刻，微微叹息，揉乱他的脑袋，似是妥协：“走吧，我带你进去。”

　　随后，卫斯宜跟着他走到保安亭前，看他同里面的人交谈一番，填了个表，封闭的铁门便对他大敞而开。

　　“……”卫斯宜嘴角抽搐，继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虞宿在试探他，他却不打自招，暴露了！

　　“想什么呢？进去吧。”虞宿看着立于原地浑身散发阴郁气息的卫斯宜，调笑道。

　　卫斯宜抿嘴，心知被其发现异样，干脆破罐子破摔，深呼吸一口气后粲然一笑，率先往前走去。

　　虞宿见此笑容僵在脸上，眉宇间挂上些许阴霾，注视着进入大门的身影，偏头望向面露痴样的保安，墨色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缓步走向前方转身催促的人。

　　直至他们完全消失，保安才收回视线回到亭内。

　　“啧啧，这新来的虞教授真漂亮，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这传闻中的人物。”其中一个保安感慨道。

　　另一个保安放下茶杯，舒出一口气，大笑应和：“是啊。”随即，他注意到什么，好奇询问，“诶，你手上原来有那颗痣么？”

　　保安疑惑，伸出左手查看，果然在手背偏小指关节处看到一个小黑点。他擦了擦，黑点仍在上面，便摇摇头毫不在意：“应该什么地方沾到了，洗洗就好。”

　　“哦。”另一个保安听罢，继续注视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实验楼一楼——

　　卫斯宜循着手机手电筒的亮光查看大厅景象。

　　前方的机子早已被断了电，无法通过工作牌进入其中，而一旁的特殊通道，只为夜间巡查的研究人员开放。

　　“进不去。”卫斯宜眉头紧蹙。

　　虞宿扫了眼通道，又审视卫斯宜，摩挲了下指间，面无表情开口：“我有个方法，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卫斯宜茫然。

　　虞宿见他呆萌的样子，微微一笑，于他反应前搂住他的腰身，轻轻抱起，走到隔板处放下，待卫斯宜回神，他已经顺利来到大厅内部。

　　“！”红晕瞬息染上他的脸颊，回忆刚才的场景，令他一时语无伦次起来，“我，你，我……”

　　虞宿忍不住笑出声，而后在他气愤的眼中一手撑着机器，轻松越过隔板，立于他前方，顺势拍了拍他倏时蓬松了不少的脑袋：“好了，走吧。”

　　卫斯宜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凝望地面，似乎仍在不满。虞宿无奈，为其捋顺头发，走向楼梯口。

　　而卫斯宜立于原地，并不是因为生闷气。他突然注意到三维地图上有诡异之处。

　　在遇见研究人员后，系统便自动将他们标记在地图中，还有那两个保安，也确实出现在上面。可不知为何，看着不断闪烁的绿点，他再三确认，确信，实验楼一楼，只有他一个人的标记绿点。

　　“斯宜？”

　　虞宿的声音飘来，许是处于楼梯口，那声音听起来空灵了不少，似身后乍现，钻入耳蜗，直击心底，激起一阵寒栗。

　　卫斯宜抬头凝望，竟觉得“安全通道”绿光下的虞宿如摄人心魂的邪祟，傲然注视猎物一步一步自愿踏入精心布置的棋局。

　　虞宿看着卫斯宜又微微炸起的头发与徒然惊惧的可爱小模样，不由愉悦地勾起嘴角，转身进入楼梯口。

　　卫斯宜呆愣，他的反应同他想的不一样，难道不应该再进行催促么？怎么这就走了？这令他以为自己只是脑部过度，一切猜测也只是猜测。

　　到达地下一层，卫斯宜被一整个房间老鼠笼所震撼，索性小白鼠们未被惊动，安静地折服着。

　　他们迅速通过这一层，继续朝下面进发。

　　“砰砰砰！”

　　“吱吱！吱吱！”

　　“砰砰砰！”

　　卫斯宜不知道，大门闭合没多久，笼内的小白鼠不知受了什么惊吓，集体躁动起来，一如反常地拼命撞击撕咬笼子，妄图逃离这里。

　　很快到达最后一层，里面比卫斯宜预想的要空荡，也就是这空荡，他们迎面遇上了返回的研究人员。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领头之人扫了眼卫斯宜，将视线定格在虞宿身上，满脸严肃。

　　虞宿不动声色将卫斯宜拉到身后，微微一笑：“我们很快就离开。”

　　听着听着，卫斯宜眼前莫名恍惚起来。他摇摇头，回过神时，发现领头之人伸出手来企图触碰虞宿，却又不知为何收了回去，似是不舍地带领团队离开这里。

　　看着他们逐渐远离的背影，卫斯宜心中满是疑惑，但每当他深入思考，眼前便又会恍惚起来，制止他的一切。

　　就在他苦恼万分之时，手腕处忽然传来一股凉意，而后被一把拉住，随着眼前人的力道往前走去。

　　“嗤～”

　　不知虞宿在旁边的机器上按了些什么，前方的门缓慢开启，显露出占据半个实验室那么大的透明营养仓。

　　卫斯宜瞳孔骤缩，轮回了这么多次，他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果然如容羽所说，无可挑剔……

　　墨黑如海藻的长发随透明的营养液漂动，肤色因为长期不见光而白得亮眼，眉毛、睫毛皆为深蓝色，密而不茂，恰到好处，鼻梁很挺，唇色红润，脸部线条在墨色长发的衬托下显得柔和许多。

　　颀长身躯，宽肩窄腰，薄薄的肌肉贴于腹部，那是种赏心悦目的深度，不会显得瘦弱，也不会显得硕壮，沿着人鱼线往下，是一条巨大的蓝黑由浅到深渐变、闪着磷光的鱼尾，随着水波微微浮动。

　　眼前场景逐渐模糊，眼底只余那精美的人鱼……

　　卫斯宜抿嘴，深知其中的危害，强硬撑着转移视线，目视虞宿的面容，不由自主对比了一番，虽说虞宿没有它这般妖艳，但同它一样引人沉醉。

　　“嗯？”虞宿注意到他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莞尔，指了指营养仓，“不再瞧瞧么？它睁眼了哦。”

　　卫斯宜顿住，注视他墨色的眼眸，鬼使神差循着他的指间望向它，而后陷入一片梦幻的钴蓝中。

　　良久，他眼神闪烁，依旧处于失神的状态。

　　虞宿颦眉，上前欲抬手伸向他的胸口，却不料他回过了神，面无表情凝视他抬起的手。

　　虞宿微愣，瞬息恢复，手臂继续上抬，置于他脑袋上揉了揉，笑道：“怎么样？”

　　卫斯宜点点头：“回去吧。”

　　虞宿诧异，应和了一声，带领他离开此地。

　　——寝室——

　　卫斯宜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484坐于其旁。

　　“主人，一路上他都没有异样，而且最后看到的它，数据也与前几次的相同。”484顿了顿，犹豫片刻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卫斯宜抬头注视他，神情凝重：“你是说，虞宿不可能是它？”

　　484沉默，但答案显而易见。

　　卫斯宜抿嘴，思虑片刻，毅然决然：“我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