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弯八拐到一片老居民楼，小巷子逼仄的天空上电线纵横交错，楼道的墙壁小广告叠着小广告，居住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外地来打工开小店的中年人。

　　上到没有电梯的七楼，打开有点吱呀作响的木门，肖战把钥匙扔进玄关的小竹筐里，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他还没痊愈，有点气喘。

　　王一博打量着这老旧的小屋子，狭小的一室一厅，木地板掉漆脱皮，墙面也有些斑驳，但还算干净整洁。

　　“冰箱里有饮料。”肖战朝厨房那边扬扬下巴。

　　王一博走到小厨房的角落拉开冰箱，拿了一听可乐，随即皱了皱眉，又把剩下的饮料通通拿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现在天凉了，你胃不好，不要再贪凉喝冰的了。”王一博又拉开冷冻室看了看，要不是里面还有些冷冻食品，他都想动手把冰箱的电源线拔了。

　　“还有这些。”王一博说着又拿出几罐辣酱丢到一旁，“也不要再吃了。”

　　肖战坐在那里看着王一博唠叨和动作，看他说完又起身去把电水壶接了些水烧上，从头顶的橱柜里翻出了两只玻璃杯清洗了一下，等水烧开了便倒了半杯开水在两只杯子里来回的折返着。

　　他动作不是很娴熟，甚至可以说有点笨拙和好笑，被开水的热气烫得咝咝哈哈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昂贵的手表和结实的小臂，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孩子。

　　肖战静静地看着精致的少年站在破旧的小厨房里忙碌，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两只杯子里折返了许久。

　　“中央卡座的YB。”他突然开口。

　　“哈？”王一博斜眼去看他，差点被手里的杯子烫到。

　　“你这么笨，将来怎么照顾小雅啊！”

　　王一博动作一下顿住，一手拿着一只杯子傻乎乎地愣在那里。

　　“虽然今天她戴了你送的项链。”肖战边说边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有水的那只杯子喝了一口，“不过她可不是答应你的意思，小朋友还要继续努力呀！”

　　王一博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偷情被抓包的羞耻感。

　　“你送的其他东西小雅都没动，她这个人跟你一样外冷内热，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光是名牌货打动不了她的，她喜欢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这条项链……”

　　“肖战。”王一博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你是在教我追她吗。”

　　“是啊，不行吗，你本来不就是在追小雅吗？”肖战直视少年的眼睛，“为了谢谢今天你送我去医院，我帮你追小雅怎么样，相信我，你不亏。”

　　“我不用你帮！”王一博有些用力地把空杯子放在厨房台面上，碰撞出一丝声响，“浴室在哪，我要洗澡。”

　　王一博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胡乱地揉搓了几下头发，开始往身上涂抹沐浴露，挤出来一大坨，有淡淡柠檬香气的沐浴露，很好闻，和肖战身上的味道很像，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车上，肖战靠在他肩膀上的那个时刻，那一幕美好得像电影，有种车可以这样一直开下去的错觉，开到哪里去都行。

　　他的身份证其实一直都安静地躺在他那带拉链的外套口袋里，刚刚在医院，即使肖战不问，他下一句也要脱口而出，“要不我去你那借宿一晚也行。”

　　他早就有万一出来玩跟哪个姑娘看对眼就夜不归宿这样的坏心思，所以一直随身带着身份证，但可惜一直没用上，他看不上那些人，那些在夜店里扭着腰胯跟他搭讪，主动地把吻留在纸巾上的女孩们，他也从不主动，唯一一次的主动就是这次说要追小雅。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并不喜欢小雅，一开始追她是因为无聊，因为她不一样，因为白果缠得他烦，而现在，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是因为自己胆怯，是因为他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一个男人。

　　肖战中途进来了一次，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在马桶盖上，放在王一博那堆胡乱脱下来的衣服旁边，隔着浴帘喊了一句，“睡衣我放在这了。”然后就在浴帘的另一边洗漱起来。

　　王一博一直开着花洒，水由热变温再变凉打在他的身上，直到另一侧没有声音了许久才敢掀开浴帘走出去，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在肖战眼里他应该就是个一时兴起要追他们乐队主唱的小屁孩，还用的是最老土的堆砌礼物的方式，又想方设法地套近乎直到套到吉他手的家里来打探心仪女孩的喜好。

　　如今人家大方地当他是朋友，他却瑟缩在浴帘里浇冷水，还莫名其妙地冲人家发脾气。

　　王一博打开门出去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卧室一盏暖黄的小台灯，一米五的双人床，肖战紧挨在靠墙的那一侧，给他留了很大的空间，和全新的枕头跟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关上了灯。

　　“你今天应该送小雅回家的。”

　　肖战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王一博一跳，他转过身去，同肖战面对面，黑暗中他只能看清肖战的眼睛，晶亮地对着他。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你今天，应该送小雅回家的，多好的机会。”肖战还是说着这个，他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王一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想跟肖战讨论怎么能追到小雅，不想去解释为什么没有选择送小雅回家，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认清了自己的心，他见不得肖战难受，也不放心把肖战交给别人，任何除了他之外的人。

　　“你胃还疼吗，不发烧了吧，别说话了，你病还没好利索，快睡吧。”王一博虽然在转移着话题，却也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

　　肖战不出声了，只是盯着他看，夜色为肖战漂亮的双眸涂上了层保护色，他放肆地毫不掩饰地看着，在黑暗里描摹王一博的轮廓，这个少年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敢伸手。

　　王一博觉得肖战的眼睛里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似乎在忧愁他怎么这么不开窍，机会都给他攥到手里了却还傻傻地松手。

　　良久，王一博听见肖战叹了口气。

　　“傻子。”他轻轻地说了这两个字，随即敛了眼睫，转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