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凶案现场，黄色的警戒线还是拉起来的，但是由于地处偏僻，又刚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晚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两人进了楼，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眼前的路。这所废弃的学校其实早已年久失修，现在更是荒芜的很。走廊上的窗户都没有几块玻璃是完整的，楼梯的木质扶手有不少也已经剥落掉漆，到了二楼尽头的教室，推下门都能发出老大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这里就是现场了。”

　　张哲瀚领着龚俊进了教室，发现尸体的教室最后方除了警戒线，还竖起了蓝色的遮盖布，毕竟这场面确实挺吓人的。

　　龚俊从走进楼开始就一脸随意，仿佛他不是来帮忙的，纯粹只是来陪张哲瀚的。

　　“张警官，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呗？”

　　龚俊走到一张看起来还比较完整的课桌前，无可奈何又嫌弃的吹了口气，桌面上的灰尘都飞到了空气里。他沿桌边坐下，两条大长腿随意的靠在一起，因为个子高，他的腿都略微弯曲了。

　　“一路上除了这个房间没有血迹，所以我觉得这里也许是案发现场。尸体上的切口风格，和我们之前发现的符合，尸体也都是在废弃的建筑物里发现的，应该是同一个犯人吧？只是这次怎么突然就布置的这么...夸张了，我不太理解。”

　　张哲瀚像是一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乖乖的站在龚俊面前回答着他的问题。龚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一般来说，连环杀人犯的行为模式不会轻易变化，如果...”

　　“如果什么？”

　　张哲瀚停顿了一下，龚俊抬起头，月光撒在他脸上甚是好看，再加上和平时不一样的装扮和气场，一瞬间让张哲瀚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另一个人。

　　“如果是因为一直没有被抓到而自我膨胀，想借这次的案件来挑衅警方，那他可能就更偏向于愉快性犯罪了，我就不明白我之前猜测的犯人的心理，是不是还对了。”

　　“就是你那个玩具理论？”

　　张哲瀚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龚俊，就像是等着老师审批一样。

　　“龚医生，你能发现些什么别的线索吗？”

　　龚俊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在教室里绕起圈来，一会儿抬头，一会儿蹲下，张哲瀚不敢打扰他，只是在一边默默看着。

　　“以下观点仅代表个人意见。”

　　龚俊停下脚步，转身对张哲瀚笑了笑，随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虽然尸体死状凄惨，但是如果是直接在这里被杀的话，按照我们看到的这面墙上的血量，应该会在教室的其他角落也发现飞溅的血滴。要做防护措施的话，这里的血迹就不会这么自然了，所以凶手应该是提前布置好了这面墙，再把死者钉了上去。”

　　龚俊走到墙壁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后在墙壁上摸了一下。

　　“血迹干涸的情况受外界条件影响太大，所以我们都是根据尸体解剖而不是血迹来推测死亡时间。这个，就是提早布置的。”

　　张哲瀚一边听，一边拿出了一个小本本，生怕漏记了什么。

　　“虽然发现的地点都在废弃建筑物，可是这里是二楼，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要扔的话，应该一楼比较方便吧？”

　　“也许...是为了不容易被人发现？”

　　张哲瀚一边听一边提出了疑问，龚俊笑了笑继续说道。

　　“都布置成这样了，还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张警官，如果是你，把犯罪现场弄得这么，咳，夸张，你觉得你是种什么心态？”

　　张哲瀚停下笔努力想着，龚俊也不催他，就这么着站着，看着。

　　“我想...引起别人注意...想在网上出名...”

　　“哇哦，张警官你的心理还挺可怕的嘛。”

　　龚俊点点头笑着，然后继续说道。

　　“最近的这些案件媒体都有报道，但是现场的情况基本是不提的，那如果看到这样的现场，你觉得网上会不会就这么炸了？”

　　“那为什么是二楼？”

　　龚俊走到张哲瀚身边，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缓缓转了一圈，随后在耳边问道。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龚俊在张哲瀚耳边叹了口气，故意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道。

　　“唉，看来我们的张警官也就这样咯～”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龚俊两手一摊，转身去了窗口，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的黑暗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黑暗里，跟着他们进了楼的黑影觉得有一瞬间好像自己和这个高个子男人的目光对上了，但是看对方的反应又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龚俊，你给我说清楚，别老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虽然是自己硬拉他来的，但是张哲瀚总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这里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抱歉抱歉，我又不是故意的。”

　　龚俊又把惯例的笑容堆在了脸上，然后继续说道。

　　“你不觉得，这里比楼下亮很多吗？”

　　张哲瀚经他一说，才发现，刚进来的时候很昏暗，但是这里却借着月光，几乎能将整个教室看清。

　　“如果我大白天来也就算了，晚上来的话，要不得带灯，要不就得找个看得见的地方，不然，也不好布置，是不是？而且，你说，晚上都这么亮，白天是不是更亮？”

　　“哦！我懂了！他不是怕被知道，他是怕不被知道！”

　　龚俊对于张哲瀚一点就通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和聪明的人打交道，不会太累。

　　“但是犯人得有犯人的样子，他可能会享受暗中观察网上的讨论的快感，也可能去嘲笑警察的无能，但是这都很明显的指向一个结果，张警官，你觉得是什么呢？”

　　“这次的和之前的不是同一个犯人！”

　　龚俊打了个响指，做了个bingo的手势。

　　果然，张哲瀚很聪明。

　　“连环杀人犯很少会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律，这次的犯人是模仿犯，想蹭着之前三件案子的热度吧，所以赶在可能会出现的第四个受害人之前，搞了这么一出。”

　　龚俊耸耸肩，用的是一种鄙视，甚至是蔑视的口气。

　　“可是这样，又得从头查起了...”

　　张哲瀚想到又要突然增加的工作量，有些头大，原本人手就紧张，还得分一些人出来查这次的案子，想想都觉得累。

　　“那是你的工作，也没办法。好了，我送你回去，明天你再和你的队长报告吧？”

　　龚俊走回张哲瀚身边，右手很自然的往他肩膀上一搂，就勾着他准备往外走。

　　黑暗里那双眼睛，这会儿正充满了怒气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只有一只左手抓着门框，嘎吱嘎吱的剥了一些木屑下来。

　　“我还是这会儿就回警局吧，早点报告也可以早点开始查案，还得盯着网上的以讹传讹，免得给破案造成阻挠。”

　　张哲瀚很自然得把龚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自己往外走去。龚俊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插回衣服口袋里，往后瞄了一眼，蔑笑一声，便跟在张哲瀚身后走了。

　　“诶，等等我呀，这种罪犯不难抓的，肯定会有破绽的，别走那么快呀！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呀～”

　　“正常点！玩啥呢！走了！”

　　龚俊迈着轻松的步伐跟在张哲瀚的后面蹦跶了出去，黑暗里的影子，他进楼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这么久都没对他们动手，显然也就不是什么有胆色的角色。他当然可以告诉张哲瀚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在，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一个意外来打扰他们俩。

　　当两人走过了走廊拐角，随着一声“咔嚓”，那黑影竟然硬生生的掰了一块门框上的木头下来。随后进了教室拿了个东西，又悄悄跟上了他们。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

　　在张哲瀚和龚俊走完最后一格楼梯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借着楼梯的高低差一跃而起向龚俊的方向扑去。

　　张哲瀚碰巧回头瞄到了这一幕，近乎本能的伸手把龚俊往旁边一扯。

　　“小心！”

　　情急之中用力过猛，龚俊直接被他拉倒摔在了地上，而黑影，则是一棍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把龚俊拉开的张哲瀚头上。

　　“嘣！”

　　沉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大声。张哲瀚甚至都没看清面前的人是男是女，就被打倒了。

　　额头上一道醒目的伤口，正在淌血，他只觉得头昏眼花，有些眼冒金星，想勉强支撑起来但是试了下也似乎做不到。

　　来者不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快点让龚俊逃走。但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看着可能就要昏过去了，张哲瀚只能努力向着刚才拉开龚俊的方向伸出手，大声喊到。

　　“快走！”

　　话音刚落，又是一棍子落下，张哲瀚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