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悻悻然,知道自己又口不择言,大口灌下两杯酒,不敢再胡乱言语。
堂下依旧热闹非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台上,热烈又期盼。其实,不仅是李啸,就连云追也十分不明白,这咸阳城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新颖?烟花柳巷自古皆有,但一直贩卖的是女子的色相。什么时候男人也能榜上有名,并且拥有如此高的人气?
当他们在战场之上拼命流血之际,这些柳巷中的男子却在莺歌燕语,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好端端的男儿,竟能成为取悦众人的工具!
云追的脸上掩饰不住鄙夷之色,看向帷幔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
他是不喜这些场面的。
但偏偏身上背了一道王命。
如若不然,绝不可能踏入此地。
此时,堂下众人根本不知他心中所想,让老板娘赶紧开锣的呼喊声,一浪盖过一浪。那女人见状,十分满意,偏过头和小厮低声交谈,任由众人呐喊声震天响。
众人越是期盼,商家越是高兴。
而帷幔中人自始至终都端坐着,就像一尊毫无生命的塑像剪影。
终于,亥时到。
锣声起,足足敲了十三下。
女人朗声道:“承蒙各位耐心等待,亥时已至,灵均公子也以等候多时,现在开始竞价。底价三十两,价高者得。”
有人道:“我出一百两,能带走吗?”
这明显是一句调侃的话,引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老板娘笑意盈盈道:“老规矩,不得出雅居苑。”
李啸啧啧叹了两声,摇头晃脑道:“跟一个男人待一晚上能干嘛?打上一架?”
顿了顿,又自我否定道:“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估计走两步都够呛。”
云追低头饮酒,没有答话。
而堂下却已经开始争先恐后的报价了。
“五十两!”
“六十两!”
“八十两!”
三两句之间,竟然快要逼近一百两!
李啸憋了憋嘴,道:“这人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云追不置可否。
管他是什么变的,就算是天仙下凡,他断不会对一个男人动心思。都说雅居苑有一位奇人,他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美女,哪能料到会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奇特之处!?
光知道抚琴唱曲儿有什么用,要是发生战乱,这种人可是最早被拉出去祭天的。
“一百两!”
有人大手笔一挥,竟然直接喊至一百两。
李啸眉头一皱,埋头扒拉自己的手指,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他们的银两都是大风刮来的吗?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一百两长什么样呢?”
一百两一出,堂下众人突然噤若寒蝉,像是突然被集体封了口。突然,锣声乍然响起,女人的声音又再度出现,“一百两,这位公子出到了一百两,还有哪位要加价的?”
李啸道:“将军,我们不喊价合适吗?毕竟大王可不是让你换个地方喝酒的。”
虽然被李斯开解了一番,但云追也有些把不准大王的心思。雅居苑有男人和女人,但大王亲口所说的是奇人。而一路打探过来,雅居苑的奇人就是一名常年名声在外,却无几人见过真容的男子。
难不成一国君王真的让他来找一个男人过夜!?
他想不明白,又不可胡乱猜测,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内心已经焦灼得似热锅里的沸水。
李啸又提醒道:“将军,再不出价的话,可就要落锤了。”
云追的心里一团乱麻,战场上杀敌他在行,揣度君王之心,他还差了许多火候。就在他举棋不定时,二楼雅间突然有人喊道:“两百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二楼东南角的地方,有一个家仆模样的俊俏男子道:“我家主人出价两百两。”
他说得十分淡然,像是在说两文钱。
李啸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哪家公子哥这么大手笔?”
咸阳城是王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喊价已经高至两百两,云追彻底放弃要参与竞价的想法,毕竟这个数字已经相当惊人。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沙场将军,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乐人豪掷千金?
两百两一出,无人再敢还价,锣声再度响起,交易终止。
众人悻悻离去,三三两两讨论着半路杀出的买家。云追见大势已定,心头的石头倏地一落,正准备离去,却又被人拦在了雅座门口。
女人道:“将军留步,还请内堂一叙。”
云追道:“何事?”
“好事。”
李啸沉不住气,大着嗓门问道:“什么好事?”
女人笑得诡异,道:“小孩子少打听。”
李啸不服气,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已经满了十五岁,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女人道:“我这个年纪看你就是小孩子,你家将军有要事,你就现在这里等候。要是耽误了你家将军的正事,回头大王怪罪下来,你能帮他担着吗?”
一提到大王,李啸瞬间败下阵来,气鼓鼓的坐回方才的位置,翻着白眼往肚子里灌酒。
云追直觉这事小不了,便跟随那女人去了内堂。女人所说的内堂是在二楼的回廊尽头,云追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忙低声问道:“两百量并非我出,为何是我来相见。”
女人道:“还真是瞒不住将军,虽然银两并非将军出,但出银两的人可交待清楚了,说‘灵均今夜就归将军了。’”
云追闻言,立即顿住了脚步。
什么叫就归他了!?
他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喝了半坛酒,怎么还摊上事了?这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到底是谁!?他在咸阳除了蒙氏兄弟和李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朋友?而蒙氏兄弟说不定现在正在郊外烧烤战利品,李斯根本没时间理会这种杂事,究竟还有谁会豪掷千金买下这灵均公子的一夜?
女人催促道:“将军,妾身也是奉命行事,门就在这里,进不进去全凭将军自己定夺。”
语毕,她便转身离去。
而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雅居苑,竟在突然之间变得空旷异常。闹腾的人不知何时全部撤离了出去,就连小厮也没看见几个,李啸被女人强行拉着往楼下去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给他腾地方。
云追被心里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已经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反复几次后,自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将军在害怕什么?”
云追心说笑话,我杀人不眨眼,岂能怕你一个乐人!
当即推门进去。
然而,却没见着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帷幔,夜风从虚掩的窗户潜入,撩得长长的帷幔荡漾不停。偌大的屋子里只燃了两盏烛台,光线十分晦暗,只能模糊看见一个瘦削的人影,坐在一张案台前。
“将军请坐。”
既来之则安之,云追毫不客气,盘腿就坐在了距离帷幔不远处的案台前。
案台上温着酒,还准备了几道精致的菜肴。云追自斟自饮,一杯酒下肚后,才道:“听你的声音年纪似乎不大。”
“年末就满十三了。”
“十三?”云追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比李啸都还要小两岁,“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
他险些没找到合适的用词。
帷幔里的人似乎是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将军不也是十岁就上战场,听说这次攻打下魏国,将军居功至伟。”
这几年秦王政大刀阔斧进行领土扩张,云追也一路扶摇直上至将军之位,少不得各式各样的人称赞夸奖,但被一个乐人当面赞扬,还是头一遭。
确切的来说,还不是当着面。
毕竟还隔着一道摇曳不停的帷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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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