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并不排斥人鱼？”时楚突然抓住了另一个点，“但是你的臣民好像都很忌讳。”

　　“不要把我和那群无知的臣民作比较！他们对人鱼的美丽一无所知！全都是因为那些可恶的巫师，他们散播谣言，才促发了今天这种局面！”

　　“什么谣言？”时楚疑惑。

　　国王先是狠狠叹了口气，一阵风刮过来，他呛了一口，时楚连忙把窗户关上，又把热水送过去，拿手里的褥子，罩在国王身上。

　　秦津不解的看向他，“你是在照顾我吗？”

　　时楚翻个白眼，“不然呢？照顾猪？”

　　国王直接忽略他的后半句，心生感动：“我让你睡在地上，还不允许你和我交配！”

　　时楚忍无可忍：“那不叫交配！你能不能换个词？”

　　“那.....配种？繁衍？传宗接代？”秦津绞尽脑汁。

　　繁衍个屁！时楚心想，我们要是能传宗接代，早生一窝了！

　　“不管了，为了赏赐你对陛下的忠心，我决定，要把你收为新的珍宠！”秦津大手一挥，大半杯温水洒到时楚身上，可他没注意，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我会给你最好的待遇，给你的家族最高的爵位，而你，只需要取悦我！”

　　时楚有些头疼，“你还是先说那个谣言吧。”

　　秦津回想了下，说：“那是一个神秘的巫师，他告诉我说，美人鱼之所以被锁链牢牢捆绑，是因为它会掀起海洋与陆地的争端，那些死在骇浪里的渔民，全是人鱼公主兴风作浪，人鱼族身居深海，有着最锋利的牙齿，它们长相丑恶，喜好捕食人类。”

　　“并且，它们的歌声并不是歌唱，而是在勾引被迷惑的人类上钩，他们还会强行拉着人类配种繁衍？直至死亡？”时楚试探着把话接下去。

　　国王满脸哀痛，“你也听信了巫师的话术吗？”

　　时楚摇头：“这倒没有。”因为这个黑暗谣言，还是我讲给你的。

　　时楚自小家庭富裕，千骄百宠，长得纯良无害，可有一点，就是时运海为了加强他对坏人的防备，经常会给他说一些，社会险恶，变态横生，这也就导致时楚在接受童话的年纪，还不得不考虑到社会现实。

　　正是因为这样，在成为秦津的向导以后，他对黑暗童话的追求，也渐渐波及到了秦津。

　　秦津拿他当小孩子，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编几个童话故事哄他，但是如果某天时楚被这人折腾的翻来覆去，不能安眠时，他就会把秦津的童话故事，彻底改造一番，以一种黑暗故事，重新将给秦津听。

　　虽然经常因为这个被秦津收拾，但是时楚作为向导的自豪感，就是从这里滋生的。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当初自己犯下的孽，还得要他自己来还。

　　“我觉得那个巫师的话，不能信。”时楚一本正经道，“相反我觉得你的故事挺不错的，真的！”

　　国王深受感动，并对他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从今天起！你不用喊我陛下了！我叫秦津，威廉十八世！你准许你喊我的名字！”

　　超出一切的革命友情成功建立，时楚也算是过了两天好日子，跟在他身边的仆从，也越发恭敬起来。

　　但是没过两天，就在时楚约好和秦津一道去岸边，听一听所谓的人鱼歌声时，秦津的状态又开始不对劲起来。

　　“你一个小小的銮宠替身，还想去瞻仰人鱼公主的美丽，谁给你的胆子？”秦津坐在王座上，看着底下背着行囊的时楚，嘲讽道，“不要以为你这种伎俩能够取悦我，小布偶，做好你替身的本分。”

　　时楚茫然，“可这是你邀请我去的啊。”

　　“胡说！”秦津往扶手上猛地一拍，瞪大眼睛怒道：“我怎么可能和你这个人鱼替身，去见人鱼公主？”

　　紧接着，不等时楚反驳，他就被两个生的威武强壮的男人，押进了国王寝宫的隔壁，这里和秦津的寝宫相通，是那个死鱼的珍宠屋。

　　原本这里摆满了小而精致的鱼缸，可现在，里面小小的台子全都被搬了干净，只剩下一个长达两米，宽有一米的透明玻璃缸，而里面装着半缸子水。

　　就在时楚琢磨着，这会不会又是秦津的新花样时，自己的衣服先被扒了干净，紧接着，就在他挣扎时，又被两个壮汉抬起来扔进了玻璃缸。

　　“有毛病吧！”时楚赤身裸体，趴在鱼缸边沿，眼看着他们扔了一套衣服过来后，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时楚控制身体，平平稳稳站在鱼缸里，捞出那身衣服，打开才发现，这是一条仿真的人鱼尾。

　　“谁要穿这个啊！”时楚把衣服扔到一边，但是在看到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时，还是犹豫了。

　　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晃荡吧？

　　就在这时候，时楚脑子一疼，属于老医生的声音，出现在脑海——“时先生，这次的精神图景主线，我们勘察到了。”

　　“是遗忘。”

　　遗忘，是最难控制，也最无可奈何，它和时间相辅相成，是在大脑疲惫时实施的自我保护，遗忘这种东西，总是伴随着磕磕绊绊的回忆同时进行，继而在最终点达成初步胜利。

　　“我要阻止他吗？”时楚问。

　　“不，遗忘是人类正常的心理迹象。你要做的是引导。”

　　“引导什么？”时楚不明白。

　　“引导他在遗忘的过程中，仍就能死死坚守的某件东西，可以是一个人，一个物件，或者是一种习惯。人在遗忘的时候，总要有一条线，把他牢牢串起来，这样人才能在一个又一个的片段中，组合成几十年的人生轨迹，你要找到这条线，或者说，你要创造出这条线，使他的每段记忆，都有意义存在。”

　　道理有点深奥，但是时楚却莫名听懂了，和老医生的对话结束时，秦津刚好推门进来。

　　在触及到眼前这样一副景象时，秦津有几秒钟的停顿，无外乎，即便是替身，眼前的少年也足够叫人惊艳了。

　　因为沾了水，低低垂下的睫毛上，闪着水露的光泽，少年的锁骨凹陷，勾出一点水涡，他的背后就是窗户，在窗帘外，若隐若现的灯光闪烁下，少年的眼里透着无措，他惊慌失措的攀附着玻璃缸的边沿，好像生怕掉下去一般。

　　秦津往里走了两步，把外袍脱下，轻缓的走进鱼缸，他和鱼缸里的少年对视，眼里有惊艳，也有渴望。

　　如果这是一条人鱼就好了，无论是不是人鱼公主，他都不在乎，只要他是一条真正存在的，且只属于他的人鱼。

　　可惜，目光触及到少年腿上，粗制滥造的人鱼尾时，秦津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接着，在时楚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秦津转头又去了寝居。

　　时楚心里惊叹，他这可是找好了角度，专门摆出一副纯情少年的模样，结果秦津竟然不上套？

　　无奈，看来只能在鱼缸里凑合一夜，索性里面的水被时楚偷偷放出来一大半，现在的深度，倒也勉强能半坐着睡。

　　为了帮自家哨兵治病，委屈一点吧。

　　只是到了后半夜，因为没关窗户，再加上水里的温度有些凉，时楚被冻醒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鱼尾脱下，又轻手轻脚的翻出鱼缸，随便搞窗帘布擦了一下腿上的水珠，时楚晃悠两圈，没找到能躺下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了大面具的位置。

　　时楚哭笑不得，轻声躺了上去，不管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是不是有心，好歹他是有地方睡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时楚起来时，国王陛下还没睁眼，等他爬进鱼缸，穿好鱼尾后，他的国王陛下才堪堪转醒。

　　“哼！算你识相。”秦津往玻璃缸上点了一下。

　　这次的秦津比最初见到的国王，性格上有一点差异，时楚摸不清他遗忘的规律，也只能暂且按秦津的替身剧本走。

　　替身都会做些什么呢？模仿正主的喜好。

　　人鱼公主的喜好是什么？是唱歌。

　　时楚觉得自己掌握了替身密码，想着总不能一直光着身子，他从衣柜里随便扒出一套衣服，秦津的身形要比他大，所以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没个正形，不过好歹能蔽体，时楚也不要求太多。

　　找完衣服，第二件事，就是合理运用替身密码，时楚坐在床上，床铺上的被褥，女仆还没来得及整理，他把自己真个团进去，在被窝里想，要给秦津唱什么歌。

　　他自认为自己音准还不错，所以为此专门挑了几个高音，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人鱼那种东西，音调都是很高的。

　　时楚吃了点仆人送来的食物，顺便差走了过来收拾床铺的佣人，吃饱喝足，作为替身的职业把控，他也有了合理规划，所以躺在温暖且舒适的被窝里，属于布偶的那么点属性，也就慢慢暴露出来。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以至于时楚完全忽视了即便是国王，也会有午睡的习惯。

　　秦津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自己床铺上的小替身，一时间陷入两难。

　　“他这是在暗示我吗？”秦津心想，“替身想要爬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我为什么会觉得，叫他起来会有负罪感？这明明是我的床！”

　　“他怎么睡的这么甜？布偶家族的人，睡觉都这么乖吗？”

　　“他为什么要睡我的床？他没有自己的床吗？他的鱼缸还不够宽敞吗？哦对，他只是个人鱼替身，不是真的人鱼！”

　　“所以替身能在主人的床上睡觉吗？他为什么还不醒？他就一定要等我叫他？”

　　“嘶，他就是要我亲自叫醒他！好有心机的一个布偶猫！”

　　秦津围着床边来回走，内心在负罪感和理所应当两面徘徊，就这么晃荡了一个小时，属于国王的午睡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床上那个人依旧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