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张哲瀚应了一声，掀被下床。

　　“哎哎，不用起床，我把粥端进来了，你还晕着呢，别折腾。”龚俊赶紧按着他的肩，不让他起来。

　　“哦，好。”张哲瀚乖乖靠回床头，那空洞洞的杏眼眨巴了一下，却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龚俊歪了歪头，总觉得小疯子的反应有点奇怪，好像人在这里，神魂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但不管如何，得先把粥喝了，把药吃了，等病好了再处理其他问题。

　　他把泡菜绊进粥里，舀了半匙，试探地喂给张哲瀚吃。

　　张哲瀚乖乖地张嘴，顺着他的力道把粥吸进嘴里，机械地嚼着，脸上的表情空空的，也不知道这粥合不合他的胃口。

　　龚俊问：“烫吗？”他摇了摇头。龚俊问他：“泡菜好吃吗？”他又摇了摇头。

　　“不好吃吗？”龚俊失望，又问：“那我再去做个别好吗？我还带了土豆和大白菜，给你做个酸辣土豆丝好不好。”小病子爱吃辣的，这泡菜没辣味，他病中嘴淡，估计是觉得没味道了。

　　张哲瀚还是摇头。龚俊急了，问他：“你想吃什么？你说说，我给你做。”

　　张哲瀚还是摇了摇头，但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却不再空洞，眼神也聚焦了起来，他看着龚俊。

　　龚俊被他看得特别紧张，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着，内唇被他自己无意识地咬破了他也没意识到。他看不懂小疯子的眼神，那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他觉得冷，直觉告诉他，小疯子现在是在评估他，用一种警惕的态度。

　　像病中的猫咪感觉到了危险，紧张地炸起了毛发，警惕地盯着敌人。

　　龚俊被这样看着，顿时感觉呼吸困难起来，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懂得做任何思考，他被锁在了张哲瀚的眼神里，不知所措。

　　许久，张哲瀚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俊俊，不用麻烦了，泡菜就挺好吃的，谢谢你。”

　　很礼貌，很客气，仿佛回到初相识那天，不，比初相识那天还要客气，像对待一个好心的陌生人。

　　仿佛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亲密相处都化为泡影，那个在花架前抱着书，喊他“俊俊，你快来看看，这棵冬美人是不是病了，俊俊，吉娃莲的水浇多了怎么办？俊俊，我晚上想吃辣子鸡，俊俊，我不要吃生菜，俊俊，我想听周杰伦的歌……等等，那些亲昵无间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龚俊笑不出来，他无意识地眨着那双被张哲瀚形容像狗狗的眼，沉默地再舀一口粥喂给张哲瀚，见他乖乖吃了，才松了口气般，开口喃喃道：“哲瀚哥，你不要跟我客气。”

　　不要跟我这样客气，不要否认我们相处的那些美好，我会很难过的。

　　张哲瀚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安抚般地拍了拍，道：“你快点喂我。”语气软糯，尾音拖长，仿佛又回到了前几日的亲密无间。

　　龚俊听话地再舀粥喂他吃，张哲瀚乖乖配合，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龚俊问：“还要再来一碗吗？”

　　张哲瀚摇了摇头。

　　“那就把药吃了，睡一觉好不好。”龚俊问。

　　张哲瀚点点头。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歇歇胃，我去拿水和药。”

　　直到走出了房门，彻底离开了张哲瀚的视线，龚俊才敢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保持的平静也消去，露出浓浓的沮丧来，小疯子的情绪变化太快太莫测了，他跟不上！

　　他垮着脸把碗洗了，又兑了温水，把自己买来的退烧药和退烧贴拿出来，和水一起放到托盘上。

　　端着托盘走到卧室门口，他停下，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脸，闭着眼深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才推开门走进去。

　　张哲瀚保持半卧的姿势在等着他，这一次他并没有在发呆，而是龚俊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他，虽然没有笑，那滴溜溜的杏眼里却带着暖意。

　　龚俊在这样的眼神里，终于露出憨憨的笑容来，他道：“哲瀚哥，来吃药了。”

　　“好。”张哲瀚应着，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来。

　　像被施了魔法般，随着张哲瀚的一个微笑，龚俊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麻利地打开退烧药的包装，抠出一粒药片来，递到张哲瀚手里，咧着嘴笑道：“来，吃了。”那轻盈的少年气又跃上了他的眉梢，衬着那美艳无双的容颜，光彩照人。

　　好看得紧呐，张哲瀚想。

　　张哲瀚接过药片，刚丢进嘴里，龚俊就把水递到嘴边了，张哲瀚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

　　随后，龚俊又撕了张退烧贴贴在他的脑袋上，才扶着他躺下。

　　“哲瀚哥，你先睡一下。”细心地给他理好被子。

　　张哲瀚问：“你呢，要回去了吗？”经过一翻折腾他累得很，说话有气无力的，眼睛因高烧有点泛红，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龚俊柔声道：“我不回去，我今天都在这里，你安心睡。”

　　张哲瀚听话地闭上眼，龚俊把东西收拾好，轻手轻腿地退出卧室，体贴地关上门。

　　他打算趁着张哲瀚睡觉的时候把张哲瀚的客厅收拾一下，那推满书和各种电子设备的沙发，简直找不到地方坐，茶机上各种茶叶乱七八糟地摆着，还有一篮子失了水份，蔫了巴叽的苹果，龚俊一看就认出那是自己送给张哲瀚的。

　　地板的瓷砖是浅色的，还挺干净的，就是水痕严重，一看就是拖把没有拧干水就拿来拖地的效果。

　　电视柜和旁边的装杂物的架子和地板一样，挺干净的，就是水痕严重，抹布也没拧干就擦的效果！

　　龚俊看着这些就可以想象张哲瀚一个人笨手笨腿地收拾家务的样子，一定是很认真很努力地要把事情做好，却又因不熟悉而错漏百出，但他不会气馁，会坚持把事情做完。做完后看着自己的成果，不舍得踩上一脚，一定会躲在沙发上等水干了，才把脚放下来。

　　他从来都是个认真生活的人，认真坚持自己所爱，认真对待身边的人，认真做好手里的每一件事情，他从来不轻漫生活，也不辜负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