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我想把他按在画上,咬破他的喉咙。
——日记。
我从所里出来了。
显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会这么快,不过来接我的就徐质一个,他眼睛红肿,估计是在路上哭过。
我不想哄他,我觉得他烦。
但他是我男朋友。
天下雨了,地上的沙子和成泥,全在我鞋上,泥里混着烟灰,看着有点恶心。
我上车就把鞋子脱了,拿他搭在座椅上的西装外套擦鞋,我不觉得这样不对,他惯的我。
他收了伞,坐到车里开始抽烟,我把外套扔在他头上,试图盖住那股子烟味儿。
这个味道确实不好闻,这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所里的人会拿烟头烫我,我后腰上好几个疤,都是那群傻批弄出来的。
他们说我腰细,白,看着就有破坏欲。
然后我一人给他们一巴掌,当然免不了挨一顿毒打,到现在我的肋骨都青紫一片,碰就疼。
“怎么样?”徐质把衣服扯下去,猛吸一口烟,烟头扔窗外。
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看他在车里吐出一个烟圈,也想给他一巴掌。
我嘴角冷抽了下,“爽翻了。”
爽的头皮发麻,真应该让他也尝一尝,手电筒塞嘴里,被人薅着头发捅电击棒的感觉。
认怂的都是狗比,我才不要。
徐质不再说话,他开着车,雨刷不停,我嫌车里闷,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儿。
很像铁锈味,跟那个用来装我的笼子一样,不过那时候我是被麻绳吊着的。大概是心理作用,我又觉得两只手腕开始痒,空气也有点窒息。
所以我把窗户也打开了。
大雨瓢泼,豆大的雨顷刻砸到我脸上,车风往我脸上狂扇,我眼睛睁不开,并且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喉咙翻涌,跟被水淹过一样,但这里没有飘在鼻孔下的老鼠残肢。
我突然间想到了徐质红肿的眼睛。
我开始恶心。
“关上窗!”徐质朝我吼。
我全当没听见,直到他从那边把窗户升上去,还锁了车。
他不知道从哪地方摸条毛巾给我,我闻了闻,没其他味道。
他撇我一眼,说:“新的。”
我这才放下心,就着毛巾擦我脸上的水。
“你回哪儿?回家还是画室?”徐质显然没打算把我接到他那儿去。
到现在我还想干呕,不想说话,车头拐了个弯,我认得这条路,他要把我送画室去。
“你信不信我把哪儿一把火烧了。”
车停在路边,而我也刚好想起画室里,那些跟他一起完成的画,胃里越发难受。
“你……”
我没等他说完,推开车门,倒边就吐。
我蹲在雨里,吐的昏天黑地,呕吐物顺着雨水流进下水道,里面全是早上被灌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全成了黄色的酸水,看不出食物的轮廓,倒是像液体排泄物。
我嘴里发苦,徐质好像看不出来我难受,撑着伞站在一边,全程冷眼旁观像个陌生人。
“给我水。”我喘着粗气。
他没动作,我干脆站起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
用矿泉水漱完口,喉咙里那位味道经久不散,不过好歹舒服多了。
回到车里,雨刷不停,他不开窗,叼了根烟,我去抢,被他一把推开。
“我们分手。”徐质低头点火,打火机的光就那么点,但我在一瞬的光影里,看见他鼻梁侧的伤。
像是被打的。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他翻开手机,像在找联系人。
“我喊你哥来接你。”
这是个好主意,我心里雀跃起来,但我不敢表现在面上,只能装着烦闷的语气。
“随便。”
笑话,我刚进所里的第一天,就已经想分手了。
谁会和一个,跟家里串通好把男朋友送到戒同所的男人谈恋爱呢?
更何况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喜欢我哥。
哦,不是我亲哥,是父母离异后,我妈又找来的,我瞧他第一眼就心动了。
大概是老天都觉得我有违伦常,她刚在一起一年就掰了,证都没领,因为对面那家又找个了三。
所以起初我跟他就认识了一年零三个月。
他也并不能算我哥。
但我喜欢粘着他,死皮赖脸不撒手的那种,他个高凤眼薄唇,鼻梁也高,眼窝像欧美人,又深又野。
人家都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他薄不薄情我不知道,但人挺高冷的,小女孩要微信他理都不理。
但他对我还不赖,至少能在我妈发疯打我时把我护在背后,虽然大概率是我主动躲的。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徐质联合我妈还有他家里,把我送到戒同所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断绝所有关系。
除我哥以外。
中途路过小商店的时候,我叫他停车,买了块巧克力。
我没钱,找徐质要了一百块钱的分手费,我买了盒烟,还有两块巧克力。
巧克力塞口袋,我叼着烟进车,徐质皱眉看我一眼。
“你不是不抽烟吗?”
我确实不抽,不然刚刚也不会夺他的,不过今天心情好,我乐意叼着,因为这样会让我看起来更男人一点。
因为没开窗,车里闷热,我怀疑徐质故意不开空调,他想热死我,好找我哥要那一百块钱的分手费。
但他解释说空调坏了,我才不信。
口袋里的巧克力贴着皮肉,用手捏了捏,全化完了。
我有点不太高兴。
车来来回回绕了不少弯,停在陆览家门口时,还是我哥把我解放出来。
他撑着伞,打开车门,单手把我拖了出来。
我大口呼吸,段览抱我抱得死紧,我跟着搂住他的腰,把脸往他胸口上蹭。
他怀里又硬又热,我蹭的头发乱糟糟的,但我不想起来,即便徐质的眼神能把我从背后射穿。
“陆迁。”徐质喊我,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就没喜欢过我。”
我惊讶于他竟然会这么难过,正要回头,又被我哥一把按在怀里。
所前双眼红肿的是他,车里神情冷漠说分手的是他,下车哽咽的还是他,我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总觉得,他还是对这两年的感情有点惦念的。
可我没办法看徐质的表情,只能双眼盯着我哥的衬衫扣。
徐质问我喜欢他没有,这问题所里的人也问过。
不过他们是一手拿着他的照片,一手握着电击棒问的。
我又不傻,当然说不喜欢。
但他们不信,我还是挨了顿打。
现在我窝在我哥的怀抱里,没人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我还是觉得——
我没有。
也从来都不喜欢。
交男朋友纯粹是想看我哥的态度,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是冰冷淡漠,面无表情。
“他走了”我哥说。
然后就是车辆开走的声音,我没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回不回答都不重要了。
分手费都给了。
“陆迁。”段览喊我。
我抬头看他。
黑伞举在他头顶,在大雨里给他撑了一堵背景墙。
我哥皮肤很白,虽然比不上我,但他个子比我高,长的也比我好看,至少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他的时候,我是承认他比我帅的。
我哥的睫毛在颤,浓密的睫毛底下,瞳仁深的像一湾潭,从水面上能瞧见我自己,占的满满当当,全是我的影子。
“段览,哥。”我不由自主的想喊。
段览!段览!
前几天我全靠着这个名字撑下去的。
所里的人拿了一堆徐质的照片,发疯一般的问我爱不爱,我次次都认怂说不喜欢,不爱。
到最后他们甚至放了徐质和其他女人的床照,我依旧无动于衷。
虽然他们还是会打我,但最后还是一致认为是治疗成功,才把我放出来。
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堆照片对我没什么作用。就算是把徐质的裸照摆在我面前,我估计也硬不起来。
但我哥不一样。
我光想他就硬的不行。
段览是我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自觉得面无表情,实际上脑子里疯狂想扒开他的衣服,想把赤身裸体的他领到所有人面前,宣告主权,说这是我的!
但我不敢,我哥会揍我,他或许也会把我送到那地方。
要是所里的人把他的照片拿在手里,我是万万说不出“不爱”两个字的。
要是拿的是我哥和其他女人的床照视频……
我想我会疯。
“先进去吧。”低沉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我不想动弹,干脆让他抱我进去。
屋里摆设和预想的差不多,华丽富贵,高雅奢侈,设计很有格调,色彩搭配也很完美,就是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的画全在二楼。”段览收了伞,家里就他一个,连个保姆都没有,空荡荡的。
我跟着他往二楼去,台阶扶手一尘不染,我心想总不能是我哥自己一层一层擦下来的吧?脑子里构造不出陆览弯腰拿抹布或者拖把干活的画面。
在我这几年的所有认知里,我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叫他干活,难登天。
段览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站在门口没开门,倒是先回头看我一眼,我摸了把发尖,不明白他眼里的意思。
不过来不及我深想,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就惊呆了。
原来他说画全在二楼,是包括了我在画室里的所有画!
我当即就觉得心慌,因为除了徐质的那几张,我还偷偷藏了一箱子见不得人的画——画的全是我哥。
我暂时还不想把心里的那点隐秘扒出来,但不确定段览有没有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找了不少人搬吧?”我试探着问。
我哥眨了下眼,看我的眼神晦暗不清。“我自己搬的。”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要先担心我的画,还是先震惊小少爷也会亲自动手干活。
“进去看看。”我哥从背后推我一把。
为了隐藏目标,我特意在几副不起眼的画上翻看一会,然后才暗戳戳的往那个木头箱子边上挪。
指尖摸了把锁,牢牢实实,木板光滑,没有一点磕碰痕迹,钥匙在我自己口袋里装着,箱子应该是没被暴力打开过。
我突然就松了口气。
紧接着我哥也进来了,他站在屋子中央,正盯着中间那副画发呆。
我走过去和他一起,发现上面是我早之前画的玫瑰。
那时候我还在盲目崇拜浪漫主义流派,并且对奥斯卡·科柯施卡所在的表现主义嗤之以鼻。
尽管我很喜欢他那副悲哀与爱的“风的新娘”,但并不影响我嫌弃他的退缩怯懦。
玫瑰是在我见到我哥的当夜画的,我用尽了所有的精力,想要把情欲画入其中,那些为世俗所不能容忍的,贪恋,爱情,痴迷,性欲……
全都在里面!
段览看的入神,而我盯着他的侧脸,舌尖磨牙。
我看到我哥的喉结在上下窜动。
我想把他按在画上,咬破他的喉咙。
第一部分:《甘露黄昏》已完结。
第二部分:《醉吻黎明》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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