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师大虽然在综合排名上高不成低不就,但学校位置优越,建校快七十年,始终守在徐家汇这种黄金地段的一亩三分地,直到最近才新建了一个校区,本科生新生几乎都搬到奉贤,只有世传班的尖子生例外。
老校区与康健园隔着一道围墙,教师家属带着小孩儿,在小广场上放风筝。秋天的下午碧空如洗,阳光万丈,午睡醒来后,配上小孩的追逐打闹声当背景音,当真是让人忘却时光的大杀器。
时宜背着双肩包,穿着一件短外套,两手揣在衣兜里,离开行政楼,从广场上笔直地穿过去。
她的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头长发在披散着。
风吹过来,露出她苍白精致的侧脸,眉毛犹如两片风里的柳叶,连日的睡眠不足让她手脚冰凉,在秋风里稍稍一瑟缩。
最近失眠的情况日趋严重,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成眠,安眠药也只能让她浅浅的睡上半小时而已。
从小经常做的怪梦又回来了,她梦见自己站在一段长城的高墙上,往下看,脚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个黑铠的将军背对着她,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时宜觉得自己明明知道他是谁,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经过家属区,这条路将后校区一划为二,西校区是教学和实验楼,东边则是音乐学院和学生宿舍。
前段时间她下课时,会到音乐教室边上背单词,听音乐学院的学生练琴。某个常常在这里练琴的男生很醒目,一头金色的卷发配着他高鼻深目的五官,经常一个人在琴房拉小提琴。
但今天时宜没有见到他。
她短暂地停留后,离开了音乐学院,面朝校园围墙,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围墙,走回宿舍。
“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阴阳怪气的是赵丹璐,和时宜一样也是世传班的大一新生。
时宜低着头没有搭腔,过了几秒,赵丹璐走到时宜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每天晚上都不回宿舍,是出去跟幽会了?”
“谁跟你说的?”
“谁跟我说的?”赵丹璐看了时宜一眼,冷笑一声,“现在班里谁不知道?说的好听是去参加志愿服务,结果跑去勾引老师,你自己看。”
赵丹璐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那是个学生建的微信群,但时宜不在里面。
里面有她每周进出文博馆的照片,还有在茉莉咖啡厅的,以及她和沈博文的微信截图。
班级大群里有老师,他们只发在小群里。
赵丹璐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你每周去沈老师的博士班去蹭课,就有人说你目的不单纯,亏我还替你说过好话,没想到你还真是这种人!把你东西都拿走,别弄脏了我们宿舍。”
时宜抬头,看到其他几个舍友的鄙夷的表情,明白自己已经被完全孤立的处境。
时宜一般下课都会回家,只有晚上有课的日子才偶尔住在宿舍,行李本就不多,她懒得和舍友争辩,把笔记本电脑收进书包,正准备推门离开。
宿舍门却被从外头推开了,时宜愣了两秒,是她们班班委高鑫,后面还跟着个男生,正是时宜经常在音乐学院遇见的的卷毛。
“时宜,辅导员是不是找你了?”高鑫先开口了。
来的还真是时候,时宜心想,淡然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但是、但是咱们学生是惹不起他们的……”
时宜心里觉得荒唐,她跟高鑫也不熟,委实当不起一句“咱们”,何况出了这档子事,大家躲都怕躲不及,她反而同仇敌忾起来。
但时宜这会却没心思想这些,她下意识的拽紧包带,把书包护在怀里。
“嗯,我知道,谢谢你。”
似乎是听出了时宜话里的敷衍,卷毛微微皱了皱眉,他身材高大,五官长得很精致,但体态却不大挺拔,有股拖泥带水的社会感,额角上还有道淡淡的疤。
“一股消毒水味儿。”卷毛抽了抽鼻子,说,“你去医院了?”
“我要回家了。”时宜心里一惊,没承认也没否认,微微侧身,书包依然护在怀里,绕过两人径直朝大门走。
时宜走出校门大约等了十分钟,出租车将她带到一家便捷酒店的门前。
这是一家开在老社区里的快捷酒店,位置偏僻,周围也没有学校和写字楼,好处是绝对安静、价格友好。
时宜看着不大的门面深吸了口气,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才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走了进去。
自动门开启,她低着头走到前台,把身份证放在台面上:“你好,我有预定的。”
前台是个年轻人,倒没怎么见怪,办好了房卡就放她上楼了,刷开了房门,一连操作行云流水,顺利的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逼仄的小房间里正中央放着一张大床,地上铺了层旧地毯,日光透过略有些蒙尘的玻璃窗投进房中,细碎温柔。
时宜走到床边,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出神地看了会儿,便将窗户关严,窗帘拉紧。
阻断了唯一的光源,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她坐在床边,把手机关到静音,掏出藏在背包里的药盒。
那是她今天从门诊拿到的安眠药,医嘱是一次半粒,但她把一整板药片按出来,排列在手心。
一共九片。
她很笃定自己曾经认识梦中的男人,只需要重新回到那个梦境,前提是她能睡着,睡的足够长,至少挨过一个快速眼动期。
这是她自己推断的,人为催眠可能根本没用,但她想试试,或者说她非得这么做。
那天沈博文把她领到茉莉咖啡厅的雅间里,一定在饮料里放了镇定剂一类的东西,她知道自己曾经短时间失去知觉。这给了她灵感。这一次她加倍的服用安眠药让自己失去知觉的时间更长一些。
这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家或者宿舍都很容易被人发现和阻止,于是她找到了这间酒店。
时宜一口气把药片吞了,又喝下半瓶水,平躺在褥子上,闭好双眼。
黑暗里,她的意识渐渐远离身躯,周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道巨大的城墙蜿蜒无尽,通往天际,群山耸立,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此前,她翻了很多心理学的书刊文献,也在网上查了一些传说、奇谈。曾伪科学把梦理解为一种形式的灵魂出窍,甚至把“清醒梦”成为“控梦”,认为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识创造梦境,听着比《盗梦空间》还离奇。
认知科学家的解释是人脑的残余神经活跃产生的生物电,模拟现实中的神经刺激,从而产生梦境。
她勉强接受了这一解释,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意识在此刻尚且是清晰的,周遭环境也显得如此真实。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城墙之上,一片晦暗中天空忽然飘起雪来,雪花所落下的位置呼的腾起一团白雾。
时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四周白雾渐其,越来越弄得雾气把她围在其中,渐渐的眼前只剩下花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突然间,背后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时宜骇得大喊,一转头,下意识地往后退,面前现出一个头戴面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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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