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翔今天的状态好像不错。”坐在机子后面的沈导抱着他那个保温茶杯，若有所思地说。

　　“确实。”导演助理在旁点头。

　　今天上午这个棚照旧拍严浩翔和贺峻霖两个人的对手戏，但是严浩翔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多了。情绪、台词、表情和动作自然多了，不说次次一条过，至少不会出现一场戏卡上大半个小时的情况。

　　“卡！”

　　贺峻霖单手拿剧本，他和严浩翔面对面站着，化妆师围上来补妆，沈导抱着他的保温杯溜达过来，隔着个化妆师小声问贺峻霖。

　　“……你昨天晚上给他补课了？”

　　贺峻霖眨眼，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没什么不然的，沈导的脸上的笑容显然更快乐了几分，转脸对严浩翔说：“小贺是科班出身，他在学校的时候专业成绩好得不得了，我当年可就是去他们学校里直接把人挖出来拍戏的。这么些年也算是实力派了，你能跟他学到不少。”

　　贺峻霖听得无语凝噎，心想吹得也太过了吧，还实力派，顶多就及格。

　　然而没给他稍微反驳一下的机会，严浩翔接口得更快：“嗯，贺——老师昨天晚上确实教了我很多东西。怎么说台词，还有表情控制上的，帮助很大。”

　　严浩翔万分诚恳，语气和目光都实在太过真挚。

　　沈导更加快乐，他拍拍严浩翔的肩膀，有点儿得意了：“小贺的这点技巧不少我手把手教的，演不好就慢慢来，小贺刚从学校出来跟我拍第一部的时候也总卡，急得他都要哭了。”

　　“沈导，哥，叔，沈叔。”贺峻霖越听越听不下去，不得不出声打断沈导：“行行好，您少说两句。”

　　怎么就这么奇怪？贺峻霖有些绝望，刚才那一幕就像是个家长在过年聚会的餐桌上拉着亲朋叭叭叭吹嘘自己小孩，越说越得意。

　　“我记得你的出道作品不是《魔君殿下轻点爱》吗？”吃饭的时候严浩翔端着盒饭忍不住问贺峻霖，贺峻霖一开始转注挑菜，没听清，“啊？”了声眨眨眼。

　　那对漆黑纤长的睫毛又在无辜地扑扇扑扇了，严浩翔压下去心底那点儿躁动，重复刚才的问题。

　　“啊……对，怎么了？”贺峻霖相当艰难地承认了。

　　这人怎么回事？

　　能不能、不要、那么平静地把那么雷的名字给说出来！贺峻霖强忍住撂下盒饭就跑的冲动。

　　“刚才沈导夸你那段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第一部戏就是沈导带的呢，”严浩翔一本正经地盘逻辑，“然后刚才回忆了一下，《魔君殿下轻点爱》不是沈知舟导的。”

　　“……跟你商量个事儿，别再提那部戏的大名了行吗？”

　　严浩翔没忍住，“噗”了声，在贺峻霖幽幽的凝视下伸手强行把嘴角拉平，“OK，不说了。”

　　贺峻霖被这个陈年旧事的黑历史整得头疼，甚至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他“害”了声，“看你刚才沉思的样子还以为在想什么呢……”

　　严浩翔看他。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第一部戏不是那部黑历史剧，是沈导的《从前慢》。他当时来学校选人的时候我都还没毕业呢，”贺峻霖咕咕哝哝地解释，夹了口土豆丝。

　　“没听过这名字吧？正常，因为《从前慢》拍完了之后呢没通过审核，后来又是题材敏感，又是政策更改什么的，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播出。”

　　贺峻霖有点惆怅，他确实蛮惆怅的。

　　午夜多少次他都梦见过《从前慢》忽然能播出了，他的百度百科资料里“出道作品”那一栏里的《魔君殿下轻点爱》赶！紧！删！掉！

　　但是这么多年了，该放不出来就是放不出来。贺峻霖也就认命了。魔君殿下就魔君殿下吧，谁还没几个大字报似的黑历史了呢。

　　“什么题材啊，放都放不出来。”严浩翔有些好奇。

　　贺峻霖面无表情：“兄弟乱伦。”

　　严浩翔开始疯狂地咳嗽，他米饭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撕心裂肺脸都红了，贺峻霖吓得跳起来给他拍背，好半天这人才缓过来，第一句就问“什么玩意儿？！”

　　“别当真啊，就开个玩笑。不是亲兄弟，讲的是重组家庭之下面临家庭悲剧和时代悲剧，两个人相依为命之间的那点羁绊，弯弯绕绕的，哪能真骨科，太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

　　严浩翔闭着嘴磨了磨牙。

　　贺峻霖忆往昔：“可能就是感情线拍得露骨了点，还可能有点扭曲。马嘉祺那会儿黑化就显得特别叼，差点给我吓坏了……”

　　“马哥？”严浩翔捕捉关键词。

　　“啊，马哥。”贺峻霖轻松地点头，他眯眼说：“《从前慢》那部剧就是我和马哥演的，他演哥哥我演弟弟。说起来，那也是马嘉祺第一部戏呢。”

　　严浩翔忽然不说话了，他用一次性的木筷子的戳还没吃的半边盒饭，几个呼吸间便戳出来了四五个并不美观的洞。

　　身边的气压骤然降低了八个度，贺峻霖不至于迟钝到那种地步。他看了眼干拿筷子戳米饭这种幼稚事情的严浩翔，没说话。

　　当时，《从前慢》拍了大概有四个多月将近五个月，计划似乎是精益求精的大荧幕作品，对于一部电影来说，这个拍摄周期确实太长了。

　　那是贺峻霖，也是马嘉祺的人生第一部作品，拍得跌跌撞撞，搭进去了大半的心血。

　　拍完《从前慢》后贺峻霖甚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走不出来戏，为了走出角色的影响，他一个人在东亚旅游了许久。

　　可是《从前慢》始终过不了审核，马嘉祺接了他的第二部戏，也就是和李天泽合作并且大爆的那部《七分夜色》，一举拿下最佳新人，人气扶摇直上；贺峻霖同样接了第二部戏，呃，成了现在的黑历史。

　　可见人与人、命与命之间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有人青霄白云游，有人原地踏步走。

　　贺峻霖原地踏步、稳中有进地发展了这么些年，算是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