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沉默地看着这条新提醒约有足足三秒，没反应过来。

　　一秒、两秒、三秒。他想起来了。

　　晚上出去那顿团建，直男拍照爱好者刘耀文确实举着手机来了张合照。

　　而他，贺峻霖，被严浩翔勾肩搭背的时候很可能脸红得像个傻逼。

　　贺峻霖心念电转，最突出的那个想法竟然赫然是句掷地有声的话：要营业了！

　　—FIX-刘耀文：【收工。＠FIVERS-严浩翔＠贺峻霖Lin＠丁程鑫_＠马嘉祺】

　　好，配图果然是那张合照。

　　好，除了帅一无是处的小刘果然把这张合照拍得很糊。

　　好，就算小刘把这张合照拍得很糊，他傻逼的脸红还是能看出来一点。

　　贺峻霖绝望地把图片缩回正常大小，想，空调吹的。

　　他现在正处于一个疑神疑鬼的阶段，他相信每一个正常的小明星在嗑到自己cp的第一天都是这种百味杂陈的复杂心情。一边清醒地意识到这些都只是粉丝的过度脑补以及两方经纪公司的纵容而已，一边又会忍不住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其实是不是失去过一段记忆，是不是真他妈谈过啊！

　　贺峻霖真的、真的、已经想出无数营业该有的方案了。

　　——你的小宝贝FIVERS-严浩翔转发了微博。

　　深呼吸。冷静。

　　—FIVERS-严浩翔：【谢邀，吃得很好//＠FIX-刘耀文：收工。＠FIVERS-严浩翔＠贺峻霖Lin＠丁程鑫_＠马嘉祺】

　　……谢邀，知道怎么嗑了。呸，知道怎么营业了。

　　贺峻霖冷静地、手相当稳健地、切换回自己的大号，转发严浩翔的那条微博。

　　—贺峻霖Lin：【谢邀，把筷子拿起来再说话。//FIVERS-严浩翔：谢邀，吃得很好//＠FIX-刘耀文：收工。＠FIVERS-严浩翔＠贺峻霖Lin＠丁程鑫_＠马嘉祺】

——

　　“万物皆有道，陛下且宽心。”月牙白色的衣袖翩然在空中晃出道轻微的弧线，贺峻霖垂眸对眼前人轻声说：“天地万物，道法自然。众生的道，王室的道，且长久着呢。”

　　“卡！”

　　走了四遍，这段戏可算过掉了。

　　旁边一众围等着的工作人员拥上来说辛苦了辛苦了，小王抱着他的柠檬水小电扇和遮阳伞也冲过来。贺峻霖在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任由小王用小电扇吹了半分钟后才终于说话：“热死我了。”

　　他演了位漂亮的仙君，而漂亮的仙君都穿层层层层叠叠叠叠——的衣服，厚实，不透风，看着仙气飘飘，实际上大热天里几乎就是在对贺峻霖实施谋杀。

　　“哥，等会儿暂时没你的戏，要不先回休息室坐会儿？这里太热了。”小王打着伞，又确认了遍今天的戏份。

　　“等等回去，我再看会儿。”贺峻霖含含糊糊地说，眯着眼睛往导演的方向那儿看。

　　——沈导正在给严浩翔讲戏，等会儿要拍的是场严浩翔的单人镜头，这种时候就相当考验演员的情绪与演技。情绪，演技，刚好又正是非科班出身的严浩翔的薄弱之处。

　　贺峻霖单手支着下巴，那层层层层叠叠叠叠的大袖子滑落到他臂弯里，露出截莹润白皙的手腕。

　　他有些好笑地望着不远处严浩翔手里捏着本剧本，边被身边的化妆师飞快地在脸上涂涂抹抹补妆，边听沈导叨叨叨的样子。

　　小可怜，啧。

　　“你对他，是又敬又畏又提防的。”沈导谆谆善诱，层层剖析，“小皇帝肯定是不可能全信任游瓷的，但是他又对游瓷在表面上是敬重、是轻微的畏惧，这是他浮于表面的东西，深层里他其实随时都在等待机会反咬游瓷一口。”

　　严浩翔被化妆师折腾着，没法点头，就只能用嘴巴说：“嗯好我知道了”。

　　游瓷，是贺峻霖演的那个仙君角色。

　　刚才的那幕剧里就是白切黑的仙君在和同样白切黑的小皇帝貌合神离的一段对话，大致意思是仙君说陛下你别慌，世间有道，那两个大魔头不会怎么的。

　　“你对游瓷的感情复杂，心思又沉，要让观众看出来你的这些挣扎和考量。接下来那段摔观音净瓶的戏就是你情绪的外露，这段戏激烈的是你内心的活动，也就是你的眼神，肢体动作上千万不能激烈知道吗？”

　　沈导讲起戏来是带点儿手舞足蹈的那一派，语调激情，和贺峻霖高中时候的数学老师很像。

　　严浩翔听得只有点头和“嗯”的份——贺峻霖觉得他有点可怜，看起来很像个被数学老师疯狂灌输公式原理的可怜高中生。

　　严浩翔补完了妆，沈导给了他几分钟时间理清头绪酝酿情绪，接着他的单人戏份就开拍了。

　　先是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将目光移到室内那架多宝格上所摆放的观音净瓶。严浩翔驻足于那个净瓶前三四秒的时间，而后将它双手捧下来。他的目光凝视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某处，忽然松手，捧着的观音净瓶便直直坠地，清脆的一声里碎成几瓣。

　　“仙君还是碎了漂亮。”小皇帝垂眸低声自语。

　　贺峻霖看看还在戏里的严浩翔，再低头看看手里的剧本，微皱起眉。他发自内心觉得这段台词怪怪的……进组前，贺峻霖特地去文学网站上把《山河无忧》的网络版原作找来看过，知道这段戏是后来编剧加的。

　　“卡！”

　　“不行，情绪不对。”

　　沈导从机器后面站起来，他走到严浩翔的面前重新讲这段戏，“眼神还不够，你摔的是净瓶吗？你摔的是游瓷啊！”

　　太可怜了，就像写不出题的男高中生正在被数学老师提着耳朵念叨“你公式没用对啊没用对，你写的是这道题吗你写的是公式啊！”

　　然后——贺峻霖的围观资格被沈导剥夺了。

　　这人讲戏到一半，瞥见了贺峻霖竟然还没走，当即本着物尽其用的思想招手把他喊了过去。

　　道具组的人拿来了个新的观音净瓶道具，把上一个的碎片残骸收拾干净。沈导扶住贺峻霖的肩膀，导演助理在旁边抱着那个观音净瓶。

　　“来，看着。”沈导单手扶住贺峻霖的肩膀，“他，等于这个净瓶，净瓶，等于他游瓷。刚才说的那些复杂的情绪你都得寄托在上面，记住了吗？”

　　贺峻霖被迫成为了教学道具……他觉得好笑，但还是和沈导一起殷殷看向班里基础不太好的学生。严浩翔被化了个帝王的妆，鼻梁很高，眼睛里全是“好的我努力”。

　　……让爱豆演戏，确实，多多少少是有点残忍的。

　　“好，净瓶是谁？”沈导问。

　　严浩翔回答说：“贺峻霖。”

　　“对，是游瓷。”沈导自动转化了角色名，拿开扶在贺峻霖肩膀上的手，“再来一次吧，道具组刚跟我说一共就准备了三个净瓶哈，小严，咱们摔一个少一个。”

　　说得贺峻霖替严浩翔紧张起来，他和沈导一块儿走开，特意没站去多远的地方，留在严浩翔的视线范围之内。

　　以便他余光瞥见自己的时候好歹能不能想起点刚刚沈导讲的重点。

　　场务打板开始，第二次。

　　严浩翔照旧驻足在多宝格前，照旧动作轻柔地把观音净瓶捧起，照旧目光落在了某处虚空。

　　……朝着贺峻霖的方向。

　　贺峻霖觉得有点不自在，搞得好像严浩翔在看自己似的，其实他知道这会儿目光应该已经放空了。他比了个口型，“加油。”

　　“啪”，随着松手，净瓶再一次直直坠地。

　　“……还是碎了漂亮。”严浩翔低语，眸色沉沉里情绪翻涌。

　　缺了个主语，少说了“仙君”。贺峻霖感到一阵窒息，好不容易演得情绪到位了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沈导，沈导竟然说“行，过了！”

　　也是，一两个字的问题不大。

　　严浩翔跟工作人员鞠躬说谢谢辛苦了，又朝贺峻霖走过来，“我演得奇怪吗？”

　　他看起来倒是挺奇怪的，一副别扭的样子。

　　贺峻霖拍拍他的肩膀，深沉道：“还好，改天带你去马影帝房间里让他给你补补眼神课，马嘉祺私课真是谁上谁赚到。”

　　“……”严浩翔的表情更别扭了，“对戏不也该我和你吗？我跟马哥哪来对手戏？”

　　贺峻霖一想也是，补课的事可以往后拖，给这种爱豆转演员的朋友临阵磨枪还是直接前一天对戏来得高效。

　　于是他干脆点头，坦然道：“行啊，等洗完澡来我房间对戏完全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