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翌日。

简易的化妆间内微尘飞舞，坐在镜子前青年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手机屏幕上，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

听闻肖战叹气，一旁正在帮肖战化妆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镜中人的表情，好奇地问了句：“肖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肖战礼貌地回道，默了几秒才又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片场特别安静。”

“可不是嘛，”化妆师笑了笑，“没有王老师一直在你耳边唠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本来只是无心的调侃，肖战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是带着苦涩的笑：“是啊，好安静。”

安静到有些不适应。

不出意料，清晨当肖战再次敲响王一博的房门时，得到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回应，到了片场才被导演告知，王一博昨天下午就请了假，说是回长沙了。

看着日历上的日期，肖战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离王一博录制综艺节目的时间明明还有几天，他实在不明白王一博为什么那么早回去？难道只是为了录制节目？

除此之外，他实在揣摩不出这个小朋友到底还有什么别的请假的理由。

以前，王一博每次走的时候都会提前和他打招呼，从未如此过，就像在躲着他。

可肖战把太阳穴想到突突直跳也想不出王一博为什么要躲着他。

没忍住再一次深深叹了口气，肖战拿起台词，算了，不想了，烦死了。

而此时，被提及的对象正坐在一个僻静的咖啡馆内，盯着肖战的微信头像发呆。

心中像是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极限拉扯，纠结成了毛线。

要不要给战哥发个信息？

算了吧，你是他什么人啊请假也要和他报备？

如果战哥知道我请假又不给他说，生气了怎么办？

别自作多情了，人家生哪门子气，你以为你是谁？

不发就不发，他要是关心我，怎么不主动发信息给我？

不主动就是不关心你了？关心你又怎样？不关心又怎么样？你们只是朋友！朋友！

纠结了半天，王一博还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说好了放假让自己静心，结果出来了满脑子想的还是某人。

以前在剧组的时候不觉有什么，可乍一分开，王一博这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尤其自己还是逃出来的，怎么感觉这么苦呢，比喝了无糖的咖啡还苦。

正当王一博的思绪神游太空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视线在咖啡馆内逡巡一圈，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刚一到位置上，男人就拉着王一博的胳膊抬了几下，又捏了捏腿，模样像是在检查他的完整性。

“这不挺好的嘛，胳膊腿都在，还说什么十万火急，害得我歌录到一半就跑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语速很快，像连珠炮。

开口的是大张伟，王一博的好朋友，也是天天向上的主持人之一，性格幽默爽朗，爱开玩笑，但是人很好也很热情。

王一博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大老师，不知道你在录歌。”

大张伟摘掉口罩和墨镜放到桌上，“诶呀，说什么话呢，我来都来了，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到末尾还不忘调侃一句，“可别说你想我了。”

王一博苦笑了一下：“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当主持人这几年，王一博已经习惯了凡事听取天天兄弟的意见，他们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意见很重要。

大张伟嘿了一声，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啥问题，说吧，只要不借钱就行，哈哈，开玩笑的，你说吧，我听着。”

“那个……”王一博喝了口水，长舒一口气，“我有一个朋友……”

尚未说完就被大张伟挑眉打断：“你有什么朋友啊，王一博儿，我还不知道你啊，好好说话！”

王一博脸上浮上一丝红晕，窘迫地摸了摸后颈，大老师太了解自己了：“好吧，是我。”

他微微抿唇，“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诶呦喂！”张伟一脸八卦，就差拿出瓜子和果盘儿了，“我们一博儿居然有喜欢的人啦！赶快给我说说……”

看着大老师一脸兴奋的表情，王一博有些哭笑不得，他略微皱了皱眉：“可是我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大张伟一脸怀疑：“你别告诉我你没谈过恋爱！”

“谈过，不过那时候还小，也不太懂。”十几岁时懵懵懂懂的情感算不上恋爱，甚至连手都没牵过。

“你现在也不大好不好。”大张伟调侃一句坐直了身子，呡了口咖啡，“看在你叫我一声大老师的份上，今天我就给你传授一下下当年你嫂子追我的经验，不是我说，哥当年小伙儿那是帅呆了。”

大张伟的老婆是他的经纪人，据说当年是女方主动追的他，来两个人也算的上娱乐圈里的模范夫妻。

大张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你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看向她，嘴角上扬，感觉跟吃了蜜似的，甜甜的，当年，你嫂子就是这么看我的。”

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他？嘴角上扬？甜甜的？回想起自己平时看肖战的样子，王一博瞬间感觉有几百万点暴击直奔胸口。

“看到她和别人走的很近的时候，心里会很不爽，酸到不行。也就是、吃醋。”

心里很不爽？酸到不行？王一博又想起肖战被一群女孩子围着的样子，瞬间又被一千万点暴击！

“会不自觉的想要关心她，为她做一些事，有时候还会想为她制造一些惊喜。”

关心他，制造惊喜？王一博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他的上方彷佛有一个游戏旁白在残忍地说着两个字：K！O！

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吗？条条吻合好不好！

王一博叹了口气，脸色凝重的说：“大老师，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

修长的指尖握着咖啡杯，紧了紧，男孩儿的声音低低的：“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就追呗，干嘛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以你的条件，哪个女孩儿会不心动啊！”说的口干舌燥，大张伟端起咖啡杯，准备润润喉。

王一博嗫嚅了半天，才低低开口：“可他不是女孩儿……”

那声音低若蚊呐，大张伟没听清：“啥？你刚才说啥？”

王一博垂着眼，又默默的说了一句：“他不是女孩儿。”

如果是女孩他也不用这么烦恼了，也不用大半夜的从横店逃回长沙连个信息都不敢发了。

“噗……”大张伟一口咖啡直接喷到了桌子上，来了个天女散花，眼睛瞪得老大，活像见了鬼，“不是女孩儿？”

说完立刻捂上了嘴巴，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咖啡厅里空荡荡的，大张伟还是不自觉压低了音量：“一博，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王一博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大张伟，而后点了点头。

大张伟用手扶住了额头，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王一博有点疑惑地看着大张伟：“什么什么时候？”

大张伟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王一博一楞，旋即发应过来大张伟是在说性取向的问题。

“我不喜欢男人！”他正色道。

“到底什么跟什么啊，一会儿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一会你又不喜欢男人，到底啥意思啊？”大张伟都被他弄懵了。

“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人，我也只喜欢他，对别的同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明白了吗？大老师。”

王一博目光灼灼，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提及这段在心底藏匿的感情，似乎也没并没那么难以启齿。

大张伟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儿，整个人都石化了，一时间真的没办法接受：“你确定吗？一博，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你可不要拿大老师开涮啊。”

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人群来往穿梭，王一博的心忽然就平静了，或许刚才他还不确定，但此刻他真的确定了。

“我确定，之前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我对他的感情不是那种喜欢，但是现在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大张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劝眼前这个男孩了，男孩十几岁加入天天兄弟到现在，他一直把男孩当做弟弟一样，可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他突然词穷了：“那你准备怎么办？他喜欢你吗？”

王一博的眼神暗了一些：“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很乱。”

从那天晚上他发现自己对肖战产生生理反应到现在，他的心就一直处于混乱状态。

大张伟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不会是你们一起拍戏的那个演员吧，长的挺好看的那个，叫肖战是吧。”

王一博点了点头。

大张伟叹了口气，开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入戏太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天黏在一起，是人都会产生感情的，或许，等拍完这部戏你们两个分开了，这种感觉就会消散了。”

王一博唇瓣微颤，“可是.......”

他想说不是的，在拍《陈情令》以前也曾拍过几部戏，甚至和女演员还有亲密戏，可是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好了！”大张伟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博，你年纪还小，在感情的事上比较容易冲动，我相信等戏拍完，你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王一博沉默了。

入戏太深？或许都只是借口罢了。杀青之后，真的可以走出来吗？这种感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说忘就可以忘吗？

《陈情令》片场。

“咔！”

在肖战第N词说错台词后，陈导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战战，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非常不在状态，这王一博才走了一天，你怎么就魂不守舍的。”

导演拿起大水杯，咕嘟喝了一大口，像是在努力压制火气：“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对不起导演。”肖战愧疚地垂下头，“我.........”

陈导摆了摆手：“算了，给你半天假调整一下，戏份安排下下午好了，我看你的魂儿也没再这儿。”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然也办法好好拍戏。”

“知道了，导演。”

肖战也意识到了，自己今真的很不在状态，满脑子想的都王一博为什么请假，王一博为什么躲着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朋友，这种如此牵挂一个人的感觉令他感到心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有什么事直接问出来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肖战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男孩。

【你回长沙了？】

废话一般的开场白，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王一博刚走出咖啡厅，微信提示音便响了。

在微信上那个独属于青年的头像时，那张阴云密布地脸忽而放晴，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他就知道，战哥是关心他的。

一旁的大张伟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哎，我这什么破嘴啊，有毒吧，还甜甜的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拇指放在唇边咬了咬，王一思忖两秒，打了一大堆字，结果又全部删除了，最后变成了简单的一句话——

【嗯，回来录节目。】

肖战：我记得你不是二十几号才录吗？这次怎么走这么早？

肖战居然记得自己上一次录节目的时间，王一博的心里又乐开了花，仿佛刚才那个咖啡馆里纠结的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一博：提前回来有点重要的事。

肖战：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在躲我。

看到这条信息时，王一博略略停顿了一秒，最后还是决定撒谎，虽然被看穿了小心思，可还是打死不能承认，于是回道——

【当然不是，我干嘛躲着你】

彼时，酒店内，肖战悬着的那颗心彷佛落了下来。

【那就好，什么时候回来呀，没你在我耳边吵我，我台词都记不住了。】

【想我了？】

打出这几个字时，王一博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嘴角上的弧度更大了，大张伟没忍住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

【……想你个大头鬼！】

肖战起身来到窗边，支着下巴，羞赧得抿了抿唇，这个傻小子，真是傻的可爱。

不过，好想真的有点想他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被当作空气的大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诶诶诶，王一博儿你看点路行不行，别老玩手机，一会儿撞到电线杆子上了！”

坠入爱河的男孩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完全沉浸在和肖战的聊天当中，周身像是被某种透明结界围绕，将他隔绝在城市的喧嚣之外。

这时，大张伟突然喊了一句：“诶，肖战！你怎么在这儿？”

“啊？战哥在哪？”听到肖战的名字，王一博立刻抬头四处望了望，发现没有人，才察觉自己上当了。

“大老师！”王一博嗔道。

大张伟一边笑一边摇头：“哎，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我看你是完了！”

感谢洋葱小姐赠送的谷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