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相聚的时光就这么多姿多彩地流逝在时间里，晚上九点左右，饥肠辘辘的七个人一致决定放弃了回酒店点外卖，干脆直接去外边聚餐，于是经过一系列挣扎，他们好不容易跟工作人员请好假又躲过层层粉丝，总算是安全到达了一家前几年常去的小饭馆。

成年人的饭局自然离不开酒水，尽管几个经纪人或助理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喝酒，但是七个人还是带着二十多岁的叛逆点了半桌酒，花里胡哨的酒瓶子摆在桌子上，看着倒是挺有氛围。

贺峻霖碍于皮肤状态不得不忌口，他象征性地喝了几小口就准备去拿饮料，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身边的严浩翔按在桌子上。

贺峻霖转头看他，满眼疑惑还没流出来就被严浩翔给他倒满推过来的酒杯堵了回来，不得不说，贺峻霖属实没见过严浩翔这般豪情万丈的模样，自顾自跟他碰了碰杯，然后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唇瓣湿润，眼眸也湿润，弯了眼角冲贺峻霖傻笑，推了推杯子示意他也喝。

贺峻霖摇了摇头，企图推开他按着自己的手，但严浩翔却不依不饶，端起贺峻霖的酒杯就要往他嘴里灌，这下可触了贺峻霖的逆鳞，他手腕一翻遏制住严浩翔的手，于是酒杯里的液体全部洒了出来，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溅到了两个人身上。

其他人全都愣在了原地，贺峻霖表情也僵硬了些许，只有严浩翔像是没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脸上依旧带着笑，眼尾勾了抹红出来，脸颊也泛出不自然的颜色。

贺峻霖这才后知后觉地皱了眉，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六个人面面相觑地僵持在原地。

最后是丁程鑫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伸手指了指严浩翔放在他自己座位旁边的空酒瓶，就立在地面上，只是其他人忙着点菜吃饭，完全没来得及注意严浩翔什么时候摆下了三个酒瓶，还是最烈的酒。

自然而然也没有一个人看到严浩翔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暴风吸入了这么多酒。

刘耀文坐在严浩翔另一边，他凑过去端详了严浩翔几分钟，开口关心了一句：“翔哥你感觉怎么样？”

严浩翔也看刘耀文，他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渐渐无法聚焦，但那双眸子依旧是冷的，被盯着看的时候不自觉就从心底弥漫出一股子寒意，刘耀文刚准备转移一下话题，严浩翔却直接伸手推开了他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寸头哪里好看？”

刘耀文：“……”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浩翔？”丁程鑫试探着叫了一句。

严浩翔抬眸看向他，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吞吞地转了转眼珠子，说话的语速很慢，但发音却意外清晰：“丁哥，看到我家霖霖了吗？”

贺峻霖就坐在他旁边，面不改色地喝了口口果汁，神情淡定到仿佛严浩翔口中的“我家霖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霖……啊不是，贺儿啊，要不你先带浩翔回去？他这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乐观。”马嘉祺环视了四周一圈，提出了第一个有效措施。

贺峻霖冷冷瞥了严浩翔一眼，后者对他的冰冷毫无察觉，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认真真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双臂一展就抱了过来。

这一切简直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给贺峻霖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乎是结结实实地被严浩翔抱了个满怀，他手里端着的果汁晃了晃，撒了一点在手腕上，黏糊糊的。

就跟这个拥抱一样。贺峻霖这样想。

其他几个人似乎是傻了眼，贺峻霖忍着微妙的情绪拍了拍严浩翔，说话像是命令，但语气又是柔软的：“你站起来。”

严浩翔才不应，他干脆把脑袋埋进贺峻霖颈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头发抵在脖颈的位置，蹭得人发痒。

看样子是真醉了，而且醉得不清。贺峻霖下了定论。

他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认命似地幽幽叹了口气：“那我先送他回酒店。”

马嘉祺先是点头，然后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几抹担忧：“你扶得住浩翔吗？”

“扶？”贺峻霖歪了歪头，然后笑了出来，他先是自己站起身，果不其然严浩翔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步履稳健地跟在贺峻霖后边离开座位，目光略显涣散，眼下泛了圈红，除此之外看起来跟平常清醒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眼看着他们两个离开，严浩翔每一步简直堪称稳稳当当，甚至连门槛都没绊住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贺峻霖身后上了车。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的半晌，最后刘耀文第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翔哥真的醉了吗？”

四个人十分默契地摊了摊手。

这谁知道呢？

但严浩翔真的是醉了，虽然他的本意可不是喝醉酒，他本来就是想借酒浇一下愁，让贺峻霖看看自己满心满肺快溢出来的醋意，结果一时脑热忘了看度数，也可能是对自己的酒量太过自信，以至于直接喝多了。

他醉了以后不闹人，反而乖得要命，尤其面对贺峻霖的时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恨不得黏在贺峻霖身上，但贺峻霖感受不到他炙热的目光，面色如常地领着严浩翔回了酒店，从他兜里摸出房卡刷开门，把人推进去以后自己转身就要走。

结果却被从后边伸出来的手臂阻止了去路。

严浩翔环抱住贺峻霖的腰，然后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极为敏感的颈间和耳后，贺峻霖垂下眼睛，感觉自己稍一歪头就能亲到严浩翔。

实在是太近了。

偏偏某个喝醉的人丝毫没感觉到这个姿势的别扭，每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醉意，嗓音又低又哑，重重地砸在贺峻霖的耳朵里和心尖上。

“霖霖，我好喜欢你。”

贺峻霖沉默半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出来，他叫严浩翔的名字，第一次有些克制不住情绪，他想自己大概也有些醉了，但他又分明没有喝酒。

“严浩翔，如果你没醉，我一定跟你打一架。”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最简单的是或否来进行抉择该多好，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偏偏感情是极度复杂的复合物，糅杂了这么多年的期待和失望，曾经纯粹的感情终于在雨打风吹下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是喜欢的吧？但是也在恨着吧？

哪怕贺峻霖口口声声在说等严浩翔的重新追求，而如今严浩翔选择主动迈出那一步，贺峻霖却仍然在逃避，他跨不过去那道鸿沟，横亘在眼前的写满了离别纠缠失望等待的鸿沟，他在害怕，怕这次也是无疾而终，怕面对严浩翔的主动和爱意。

良久，贺峻霖幽幽叹了口气出来，他推开严浩翔搭在他肩膀上的下巴，转身面向着严浩翔，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严浩翔，你看看我。”

“我到底是谁？”

严浩翔闷闷笑了一声，然后攥住贺峻霖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眼底醉意朦胧，却写满了撩人不自知：“霖霖啊，我的霖霖。”

贺峻霖恍惚间觉得严浩翔的醉意也传染了自己，眼前人棱角分明的成熟脸庞逐渐和记忆中的青涩少年慢慢重合，他微凉的指尖抚上严浩翔的侧脸，桃花眼里水光潋滟，抿着嘴唇却一言不发。

严浩翔此时却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海，咸涩的海水裹住身体，他在漩涡中浮沉，时间宛如静止，他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直到抓住那根救命稻草，那人身上好凉，触感温热又柔软，他靠在自己的耳边问他是谁，压低的嗓音如同深海里神秘人鱼的歌声。

你看看我是谁……

是霖霖啊。严浩翔遵循着本能将自己滚烫的额头贴在贺峻霖的额头上，随着滚烫热气一同散发出来的醉意蒸腾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幻境同现实纠缠，严浩翔舔了舔唇瓣。

已经这么近了。

已经这么近了，那也可以再近一点吧。

严浩翔双眼迷茫，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发酵，他微向前倾，慢吞吞地贴上了贺峻霖的唇。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他们在少年时代做尽了暧昧事，深夜里在三楼榻榻米上拥抱，十几岁的体温交融在一起，呼吸打到对方脸上，近到能看清彼此眼底的试探。

但他们没有接吻。

直到如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呼吸交缠到疲惫，醇香酒液带着醉人的气息，在有来有往之间烧得人呼吸紊乱，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大脑里仅存的理智在放肆地叫嚣，头昏脑胀之下，贺峻霖终于发力推开了严浩翔。

严浩翔有些呆了，往后踉跄了两步，小腿正好磕在床脚上，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床上，贺峻霖用手背抹了把嘴唇，带起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像是破了皮。

他没看严浩翔，低着头就要离开，拉开门的一瞬间却在低垂的视线中看到了两条细细长长的腿，顺着腿部线条缓缓上移视线，是马嘉祺拎着解酒药的手指。

贺峻霖心跳不受控地顿了一下，眼神就这样卡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的，他到头来也没和马嘉祺对视，本想说句话客套一下却觉得喉咙像是塞了块棉花，沙哑到难以出声，于是干脆就这样低着头目光游离地跟马嘉祺擦肩而过，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马嘉祺这才来得及看到房间里愣愣坐在床边的严浩翔，他眼神也有些涣散，深邃的眸子在晕黄灯光下越发幽黑，像蒙了块黑纱，盖住眼底所有情绪的同时让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马嘉祺的目光慢慢移动到严浩翔的唇瓣上，严浩翔皮肤白，连带着唇色都比一般人要浅，总是泛着一股子冷寂的白，隐约透出几抹粉，而如今那两片唇瓣却是红到要滴出血珠子来。

马嘉祺最后眼神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贺峻霖离开的方向，然后盯着自己手里的解酒药幽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