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宥皇宫最是幽冷，肖战独自立在铜雀台的院子中，眼眸扫过这院中仅有的事物，青松、朱门、石桌、石凳……贫瘠如铜雀台，确是样样都能找出王一博的痕迹。

　　他不免就记起初见王一博的那天，初春乍暖还寒，他那时长日不出殿门，难得见天气晴好，想到院子里走走，正走到青松树下，却忽然从宫墙头掉下一个人，素锦衣裳，手臂上有一道扎眼的伤痕，深可见骨。

　　肖战吓了一跳，却见那人抬起头，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低声说：“劳烦，借贵地躲一条命。”

　　彼时肖战哪里认得什么八殿下，只是见他实在伤重，便上前扶起他到内殿，取了伤药为他上药。

　　所幸这铜雀台别的没有，伤药还是有的。肖战眼神一黯，低头去看那人伤口。

　　“伤口太深，我的伤药也只能止血，殿下还是早宣太医为好。”

　　王一博觉得好奇，“你怎知我是殿下，而非刺客？”

　　“八殿下玩笑，”肖战并未抬头看他，只是专心上药，“殿下虽身着素锦，然其上纹路为螭蟒，若非皇子，怎敢逾制。”

　　“那为何断言我是八殿下，而非其他皇子？”王一博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却仍有精神追问。

　　伤口已不渗血了，肖战取来白布细心缠好打结，方才退后一步站远了，轻声道，“我说了殿下勿怪，宫中诸皇子，除了八殿下，还有谁能在这内宫之中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王一博挑了挑眉，肖战又后退了一步道，“冒犯殿下，殿下恕罪。”

　　王一博轻笑了一声，“你说的也没错，阖宫也只有我这么个落魄皇子才能在这大宥皇宫被刺，还需要靠着肖美人才能捡回一条命。”

　　“还未谢过美人救命之恩。”王一博拱手，却牵动了伤口，雪白的布巾又被染上了血色。

　　肖战垂眼低首，“殿下言重，若真心谢我，只求殿下当作今日未来过铜雀台，未见过我。”

　　王一博的眼神暗了一瞬，随即又变作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笑道，“那可不行，美人救命之恩，我必当涌泉相报。”

　　未等肖战说话，王一博接着道，“肖美人莫慌，我自然不会同旁人提起，今日是我命好，躲进永巷避过了刺客，至于铜雀台，我从未来过，也没见过什么人。”

　　王一博身上还带着新伤的血腥气，经过肖战身边时他轻声说：“美人的恩德，天地你我知晓，来日必定报答。”

　　…

　　思绪回笼，肖战不禁轻声一哂，说什么要报答自己，转头来就霸王硬上弓成了孽缘，若非…

　　肖战垂首看着地上落下的残枝，思及王一博头次“报答”他时，那般温柔却残忍，不由分说地一件又一件脱下自己的衣衫，丝毫不顾他的哭泣与恳求……实际上，肖战也并不很在意王一博的欺辱，他的身子在被送进昌宫时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魂魄更是随着肖家满门尽灭七魂灭了五魄，唯剩下两缕残念支撑着他在这寂寥的异国他乡苟延残喘。

　　昭文帝也好，八殿下也好，原本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他早就不想活了，只不过还不能死。

　　太阳穴短暂的抽痛打断了肖战的回忆，他连夜没有睡好，眼下已有了淡淡的乌青。不知道王一博夜夜收毒药折磨，大概只会比他难受上百倍。

　　肖战自嘲一笑，自以为心似枯井，却终究有泛涟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一博……

　　一声细小的砖瓦碰撞引起肖战的警惕，他抬眼一看，朱墙灰瓦之上，飞檐上坐着的人，不是王一博是谁？

　　“殿下！”肖战惊呼，又反应过来似的压低声音，“殿下怎么出来了？！”

　　“战战不欢迎我呢，好生叫我伤心。”几日不见，王一博似乎又清瘦了不少，脸色仍是苍白的，唯有朱唇透着浓郁的血色，是毒素未清的象征。

　　肖战仰头看着坐在飞檐上的王一博，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王一博就坐在飞檐上，肖战站在院中，他仰头望向他，他低首看向他，目光相接，肖战忽然落下一滴热泪，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殿下，你说，这像不像你我初见的样子。”

　　王一博默然片刻，忽然纵身跃下将肖战抵在院墙上抱了满怀，他轻声道：“初见太过狼狈，恐君不喜，还是记得现下我心悦你时的样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肖战轻声念道，“我已知殿下心意，却不知，殿下是何时动心？”

　　黎明的风吹过松枝沙沙作响，王一博似乎想要吻一吻肖战，却又克制地停住。良久，他轻声道：“我开蒙太晚，怕是动心的时候已经冒犯了心上人，现在不敢答他的话。”

　　一个吻落在嘴角，一触即分，肖战的手贴在他的心口，一字一句，

　　“心上人许你百无禁忌，无论什么答案，我都不会离开你。”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庭院，照亮灰暗的穹顶，王一博那被肖战抚摸过的心尖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展开，里头坐着一个小小的人仰着头对他说：

　　“殿下，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一直，永远。”

美人是殿下最好的救赎和最大的安全感
双向救赎我真的磕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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