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台灯灭了

　　夜晚，刘妈妈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身上像是有千万根针，她躺在床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她想去开灯，枯瘦的身体没有一点力气，挣扎了两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去。

　　刘耀文这几天看着妈妈身体不太对劲，刚回来的时候，妈妈还能到院子里走动。

　　没能再继续教书，她有些闲不住，刘耀文买回来了花和菜籽，她也就天天在院子里捣鼓。

　　好在来山里之后，她心情要放松不少，刘耀文忙完了就陪着他说说，发生的那些烦心事，也就这样慢慢放下了。

　　就在他们开始放松下来的时候，妈妈的的身体开始出现了问题。

　　开始只是胃口不好，刘耀文以为是天太热了，经常变着法的学着做一些吃的。

　　但她吃得越来越少，有时候完全就吃不下，即使吃下了，不一会又全都吐了出来。

　　然后就是全身开始疼，是钻心的疼，一疼就是一夜。

　　病痛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刘耀文想带着他到医院去，可是好几次她都拒绝了。

　　直到今晚，刘耀文坐在房间里，就听见砰的一声。

　　刘耀文心底一紧，打开门就冲到妈妈的房间。

　　只见妈妈躺在地上，无力地呼吸着。

　　他慌了，过去抱起妈妈，这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

　　头一次，妈妈这个样子让他感到死亡的气息是那样地近。

　　“妈，妈你醒醒，妈我带你去医院......”

　　“小文...... ”

　　“妈，我在”

　　“小文，帮妈妈把爸爸送的裙子找来吧！”

　　“妈，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听话小文，快去......”

　　刘耀文眼泪再控制不住，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冰冷的地面。

　　“小文，妈妈没有多少时间了，去吧，让妈妈最后穿一次漂亮的衣服，带妈妈回城里去拍张照片好不好？”

　　“好，好......”

　　刘耀文强忍住心里的酸涩，从老旧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连衣裙。

　　“妈....”

　　“小文，你先去休息吧，天亮我们就出发。”

　　刘耀文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双脚像是有千斤重，走的每一步都好累。

　　走到门口，关上门，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瘫坐到地上。

　　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桌上快没电了的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拿着白色的裙子，看了又看。

　　“老头子，我等不到你回来了，你送我的裙子我得穿着去了，在下面也有个念想......”

　　身体上的疼痛几乎快要将她击垮，痛到就连穿上裙子都没了力气。

　　坐到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她又拿着衣服，尝试着将它穿上。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台灯因为没电，彻底熄灭。

　　妈妈穿着裙子，坐在桌前，她拿起面前一把陈旧的梳子，想缕缕额前的白发，可白发却没能留住。

　　她苦涩地笑了笑了，放下梳子，打开门。

　　“走吧小文，一会迟了......”

　　刘耀文背起妈妈，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妈妈好瘦。

　　背在身上感觉轻飘飘的，干枯的手毫无力气地搂着他的肩膀，手臂上没有一点肉。

　　“妈妈，再等等，等上了车就好了......”

　　刘耀文说话几乎是带着哭腔，车子缓缓启动，妈妈坐在他身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恍惚间，他觉得妈妈的呼吸也在减弱。

　　“妈，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到了，妈......”

　　司机从镜子里看到刘耀文和妈妈，叹了口气，随后又摇摇头。

　　在这村里开车开了那么多年了，他见过太多的人还没能熬到城里，就在这半路上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加快了车子行驶的速度。

　　终于，车子驶进了城里，喧闹的人群给了刘耀文一些安慰，他背起妈妈，径直往照相馆的方向去。

　　“妈，快到了，你别睡，妈，快到了......”

　　“小文，别难过，你......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妈，到了，你别睡......”

　　“小文......别哭......”

　　“妈......”

　　刘耀文再也迈不动脚步，抬头看去，照相馆三个字异常的晃眼。

　　“妈，还有一步，就一步......”

　　“进来吧！”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她点点头，望着刘耀文身上已经没了呼吸的人，眼里布满了遗憾。

　　“进来吧，我给阿姨梳梳头。”

　　刘耀文背着妈妈走了进去，女孩帮着把妈妈扶到椅子上。

　　女孩拿出梳子，轻轻往妈妈有些杂乱的头发上梳了一下。

　　可就这一下，白发尽数脱落下来。

　　女孩有些自责的看向刘耀文。

　　“谢谢你，我妈妈是癌症，还没等留下一张照片就走了。”

　　女孩又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口红和眉笔。

　　“阿姨一定很爱美吧，我给阿姨画上眉毛和口红吧，咱们漂漂亮亮地照一张照片。”

　　女孩俯下身，细心地为妈妈画上了眉毛，又小心地为她涂上口红。

　　刘耀文扶着妈妈，想了想，往旁边站了一点。

　　“这个位置，留给爸爸，妈，等爸爸回来，我们就有新的照片了。”

　　照片定格在这一刻，刘耀文眼里含着泪，妈妈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子。

　　“谢谢你！”

　　刘耀文拿出钱，除了正常的收费，他还多拿了几百块。

　　钱放到桌上，女孩却只拿了付费的那一份。

　　“钱你拿回去吧，你们是我最后一单生意了，我妹妹在不久前去世了，这小店是她和我一起开的，我明天也就离开了，带阿姨回家吧！”

　　女孩脸上淡淡的，像是看惯了生死，提起妹妹的去世，她已经麻木了。

　　刘耀文看着他，心口像是什么在堵着。

　　生死向来由不得人，可每一个灵魂的离开，对周围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去吧，我也该带妹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