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的晚餐很早，五点不到，婶娘刘芬用瓦罐小火焖好了土鸡汤，满室飘香。大家围坐在桌前，婶娘将鸡腿一只夹给了奶奶，一只夹给了王一博。

肖战自然地将王一博的汤碗移到自己面前，用筷子熟练地将鸡腿皮剥了下来夹到小碟子里，再轻轻将汤碗推回王一博面前。

小宝不吃鸡皮，小宝碗里的鸡肉要大宝剥皮的，全家人都知道。

“小宝，多吃点啊，婶娘手艺不好，但鸡是土鸡，你在外难得吃到呢。”刘芬在肖战剥完鸡皮后才大声招呼着。

“我才回来吃了三顿饭，我看马上要长几斤肉了，餐餐大鱼大肉的。”王一博吐槽着，开始对付起鸡腿来。

“乱讲，你看你脸上都没肉肉了，宝宝肉都没有了，要叫你娘多给你吃点肉补一补，在外面的人我还不知道吗，正餐都不好好吃，要吃半夜饭，叫什么，什么？勇宝说的，我忘了。”奶奶努力回忆着。

肖战笑笑，告诉奶奶：“是叫夜宵，对，在外面的人都不好好吃饭，宝宝肉都没有喽。”

被影射到的王一博，傻乎乎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听话的吃了好多块鸡肉。

这又是一顿轻松愉快的晚餐，全家人就挑着奶奶感兴趣的外面的生活，配合王一博逗乐着奶奶。

“小宝这次回来多久？是在省城上班，那是什么单位啊？”刘芬问道。

“我有半个月的假，会好好陪陪娘。我就是随便到处打打工，这次回来看看，看我哥这里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以后就不回省城了，我要给我哥打工。”王一博没回避工作的话题，但很像在胡说八道。

“又乱讲。”刘芬笑道，“给我和奶奶拿那么大红包，我刚才去买菜时隔壁戴老师家的孙子还围着你的车在看呢，他说我们都梁镇上还没看到过有人开这么好的车回来过呢。”

“那是买彩票中奖了。”王一博继续胡说八道。

大伯肖明云笑着打圆场，呵呵道：“现在年轻人都注重隐私，我们老年人就不要问太多了，不过小宝这派头，至少也是个小老板。”

肖战没做声，一年一见的时候，他每次问王一博在外面做什么行业，王一博只说：哥，专心点，抱紧我⋯⋯等他第二天再想问时，枕边已没了人影。

“臭小子，等会再审问你。”肖战在心里想着。

趁着天色还早，刘芬得知两人不打算留下过夜，就也不强留，叮嘱道：“山道弯弯多，趁现在还能看见路，就走吧，要慢点开。告诉你爹娘，我们明天去琑口看你娘。”

“好，好，家里请了爱秀舅妈在帮忙，也没有太多的事，你们干脆去琑口住几天，小宝回来了，人多热闹嘛。”肖战邀请道。

“也行啊，那我们明天带好换洗衣服，去多住几天，也陪你娘宽宽心。”刘芬也爽快答应了。

……

太阳已经下山了。都梁镇是个小盆地，四周都是山，天鹅岭在镇的东面位置。余晖把西面山脉黄牛岭的轮廓显成墨绿色，天边的晚霞像给树梢头披上亮丽的纱巾，后视镜里，似一幅小小的油画。

车内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从今天上午见面，虽然有抑制不住的互U撸一番、亲密接触，但那些些的陌生感，真真实实又隐隐约约的存在。

出了镇子，开上乡村公路，路的两边除了一个连一个的村庄，其余都是农田。现在已经只种一季中稻了，早一点的田里稻穗已偏黄，快到收割的季节了。

“还记得当年我们帮家里双抢，唉，半个月下来，都累瘫了，晒得黑不溜秋的。”肖战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嗯，当然记得，主要是你和爹娘累，我和小米粒做不了什么力气活，踩打谷机和挑稻谷这些重活都是你和爹干了。”王一博接过话，“我倒是晒不黑，哥你那双手都晒得乌漆麻黑的。”

“是啊，我的手特别容易晒黑。”肖战把左手举在面前看看，“现在手背好像还比脸上黑一点。”

王一博见状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握上那只手，两只手一起静静搁在扶手盒上。

“哥，我再也不会放手了。”王一博轻轻说。

肖战的心怦怦跳，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小宝才回来一天，他感觉十一年孤单的日子就像前尘往事了，他迫不及待地期待以后的每一天了。

“先别往琑口开，还早，往右拐，这条路新修的，通到正龙石山下，钟潭边上，我们从那个山坳口上去，我想去那里看看。”肖战柔声要求。

“好，我正好也想。”王一博心知肚明他哥想看什么。

钟潭漂流，是肖战公司这两年新开发的旅游项目。山涧的原始溪流的源头是钟潭，潭水深且清，更上游是资水旁的莲花水库，水源充足，溪陡而曲折，是开发漂流的绝佳地形。

“我们小时候常在那里游泳呢。”王一博单手握方向盘，车速很慢，他侧头看向哥哥，“哥，那是你第一次亲我的地方。”

“你今天就一直在乱讲，那是亲吗？你那时才多大？十岁吧，我要不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可能就没救了。”肖战佯装生气。

王一博放开抓哥哥的手，双手打着方向朝右边猛拐上去，接下来是上坡和弯道了，他不敢掉以轻心。他笑着说：“我一直记得哥你亲上来时，你的嘴唇好软。我那时又没晕过去，只是吓着了，你就借机亲了过来，就让我再也忘不了那个感觉了，真的好软好甜。”他吧嗒了一下嘴巴，故意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宝！”哥哥叫道，他还不习惯被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撩拨，“好好开车，等会天就暗下来了。”他不敢看他了。

王一博从善如流，偏头一笑，认真开起车来。两人就车外的风景随意聊着。

“这条路你修的？”

“嗯，有一半政府拨款，村村通工程，正龙石山那里面有几个小院子。”

“狮子寨？”

“对，那里面也有一家农家乐了，越往里风景越好，政府支持开发。”

“这一片桔园还在？”

“以前的桔树都老了，挖掉了，这是前几年重载的，雪峰蜜桔第几代了，这边地势低一点，又向阳，早熟品种，你看都开始红了。”

⋯⋯

开到钟潭时，天色转暗了，路上已经没了行人，“钟潭漂流”几个大字悬挂在山坳口。将车停靠在路边，下车，山风微凉，弯月上了树梢，满地朦胧。

两人心照不宣，沿着溪口边的山谷向上，石砌的山阶不那么平整。“小心点。”王一博顺势牵住哥哥的手。

想找到那块石头，想看看石头上刻下的字。

“王一博到此一游”。

“肖战也到此一游”。

温热的掌心相对，十指紧扣，他们的目光里，出现了两个身影，十六岁的肖战带着十岁的王一博，在他们前面跑着⋯⋯

……

那是1996年的暑假，肖战高一的暑假，王一博也上完了小学四年级了。

王一博嫌爹自行车骑得不好，老避不开那些坑坑洼洼，老颠，已经在后座上埋怨了一年了。

“小宝，你不要在后面动来动去了，车龙头都被了晃歪了，等会我们三个都翻到山脚下去了。”肖明雄总是好脾气地对王一博说。

“爹，你就是没哥哥骑得好。”王一博不怕爹，会顶嘴，“哥哥五年级就自己骑车了，我也马上五年级了，我暑假要哥哥教我骑车。”他嚷道。

“可是你没哥哥那么高！”肖敏坐在前梁杠上打击他，“你肯定踩不了全圈，只能踩半圈，或者你从三角架中间穿过来踩，但是那个样子好难看哦。”

王一博就有点泄气，不敢吭声了，是啊，门框框上娘刻了哥哥十岁时的高度，他经常去比一比，确实还差很多。

肖明雄感觉后座的男伢子老实了，会安慰他：“暑假叫哥哥教你先踩半圈，能踩稳的话，爹给你买辆女式轻便的自行车。”

“女式的啊？”王一博又兴奋又犹豫。

“就矮一点，轻一点，不要选有颜色的，选黑色的就好。”爹打消他的顾虑。

“那我暑假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王一博大喊起来。于是，天天盼着暑假快点到来。

肖战期末考完就回来了。城里的农贸市场在资江旁边，除了卖菜卖鸡卖鸭的摊位，更多的是服装摊位和零食摊位了。做大哥的，用自己节省下来的钱，给小米粒买了一条粉色连衣裙，带泡泡袖的。而给小宝的，是一套当时最流行田径运动套装，黑白色拼接设计。那时，农村的孩子穿蓝色或白色帆布回力鞋的居多，家庭条件不好的还穿土气的解放鞋和娘做的布鞋呢。

肖战知道小宝对他脚上的高帮红黄蓝三色运动鞋很是羡慕，前一年小宝的脚还穿不了男款最短的37码，现在可以穿了，肖战早一周前就去百货大楼里把鞋买好了，想像着小宝穿上鞋后的臭屁样，肖战在中巴车上一路都是笑的。

到镇上车站时太阳已偏西，下车后，如果步行需要走一个小时才能走到琑口大院子。娘心疼他，叫他每次都坐摩的，要两元钱。

摩托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家门口的坪地上，轰隆的引擎声早就把弟弟妹妹吸引出来了。肖敏站在走廊上脆生生喊着“大哥”，而王一博，他冲到坪地上直接挂上了哥哥的脖子，腿缠在了哥哥的腰上，“哥，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了。”他欢喜地叫道。

肖战托着男伢子的小屁股，把他稳稳地抱住，边往家里走，边在那鼓鼓的小奶膘上巴唧一口，眉眼都笑弯了，“小宝，这么想哥哥啊。”

爹娘也出来了，娘会把小宝拽下去，“让你哥歇一下，去摆碗筷，去盛饭，我们马上吃饭了。”

肖战喊了爹娘，说着还不饿，把给弟弟妹妹买的衣物拿出来，还有一大包各种小零食。

这可乐坏了两个小的。肖敏马上要娘帮她换上漂亮的连衣裙，王一博将鞋高高举起，“哇，哥，真的是跟你那双一模一样啊！爹，你看，快看，我哥给我买的！我们镇上的同学都没有人有这样的鞋呢！”

爹笑着，娘也笑着，齐夸换上新装的两个小家伙漂亮。姚美兰会小声埋怨大宝：“你钱都留给他们买东西了，自己也不要太省了。”

“我没省，爹每次去给我送米都会给我钱，娘你开学时偷偷塞给我的还没用完呢。”肖战和娘解释。家里离县城太远，学习任务又重，肖战一个学期中间只在国庆和五一回家一次，所以总是爹每月去城里给他送米送钱，每次娘都会炒一玻璃瓶肉丁酸菜给他下饭。

王一博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鞋，坐在饭桌前了，他还在低头瞅，还拉着和他并排坐的哥哥一起往下瞅，“哥，这鞋怎么这么好看，哥，你说是吧，太好看了！”他在哥哥耳边说着，变成了个小话唠。

王一博的呼气打落在肖战的脸侧，男伢子皮肤白里透红，浓眉凤眼高挺的小鼻梁，肉嘟嘟的小嘴唇，这气息，是甜的。肖战不喜欢班上的女生身上的花露水味，也嫌弃男生们打完球后的臭汗味，小宝的味道，他从小闻到大的味道，极能熨贴他的心。

又可以搂着小宝睡两个月了，肖战心里装满了喜悦。

“大宝，学校伙食不好吗？瞧着瘦了呢。”姚美兰给肖战夹菜，会训小宝，“快吃饭，不要盯着鞋子看了，大热天的，脱了，穿凉鞋，新鞋开学了再穿。”

“伙食还好，我每天都打一次肉的。”大部分同学是隔天才吃一次肉呢，肖战觉得他比城里的好多同学都富有了。

“抽条了，长高了不少。”肖明雄一直乐呵呵的，姚美兰对大宝是真的好，他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二哥听这话要不高兴了，刚才大哥抱着他，像抱个小猪崽，他比大哥矮很多了。”肖敏习惯和二哥拌嘴。

王一博被击中要害了，蔫了下去，不看鞋了，飞快地扒着饭。

肖战捏了捏那小脸，轻声哄道：“想长高还不容易吗？多吃点饭，哥这个暑假陪你跑步，从这里一直跑到正龙石山，再下去到钟潭，再从山谷口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