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那边出事，早有人报到了揽月阁。

叶挽霜换了身衣衫过去，胡太医已经到了，正在诊治。

柳衡兄妹俩被赶了出来，也在外头等着。柳衡忧心忡忡，而柳絮脸颊上红肿了一块，眼里含着两泡泪水欲掉不掉，看起来楚楚可怜。

之前她就怀疑撞见她和秦殊的人是柳絮，除了这小丫头她府里的人就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现在瞧见柳絮一身鹅黄衣裙，又是这个模样便确定了十分。

二人都不说话，她便也在旁静静等着。

一刻钟后，胡太医走了出来，看见她在，便迎上来行礼:“公主。”

“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晕倒只是因为情绪过激以及摔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

胡太医话说一半就不说，这意思明显不大好。柳衡的心都被扯了起来，忙赶上前:“胡太医，怎么了？”

胡太医面色阴郁:“老夫也说不好，等她醒来再看，如果能走就没事，如果不能，范夫人的腿恐怕要不良于行。”

那便是要偏瘫。

这可真是天大的噩耗。

柳衡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地往后倒去。

叶挽霜抬手撑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道:“别担心，太医说了也可能不会。”

柳衡望着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明明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为什么要和柳絮吵架，为什么不能忍不忍脾气？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范氏醒了。如胡太医所说，精神倒是不错，脸色也还好，但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连冷热都不知了。

柳衡柳絮二人噗通两声跪在了床边，连声说对不起。

柳絮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是我，不好，我不该和哥哥吵，我对不起你……”

两个人都又是愧疚又是心痛。

范氏弯腰把女儿揽进怀里，一迭声地安慰。

叶挽霜不忍看，招手让胡太医出去。

“怎么回事？”

胡太医拱手答:“怕是上次用药的缘故。”

叶挽霜明白了，上次那猛药下重了，还是有了后遗症。

这么说范氏这次的灾祸倒和她脱不开关系。

她沉吟一瞬:“可有办法治？”

胡太医面露惭愧:“老臣无能，已然无法可想。不过——”

他又打住话头，叶挽霜瞪他一眼:“有话就说。”

“不是老臣不说，只是怕说了也无用。”胡太医看向远处层峦叠嶂，“世人都传，在京外二十里有座雾隐山，终年烟雾缭绕，如入仙境。传说山中住着一位避世的神医，姓楚，能生人肉骨，恍如神仙。只是传说终究是传说，这么些年不知多少豪商富贾达官显贵去那山中寻医，却都是无功而返，从未有人见过那所谓的神医，只怕是山下村民编造而来。”

“我去！”柳衡自背后走来，对上叶挽霜视线又垂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试，我去请那位神医。”

“这——”胡太医不知道怎么说，他一片孝心不好打击，可万一去到山中无功而返不是更叫人绝望？

叶挽霜道:“我去吧。”

柳衡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她。

“户部事忙，你娘也需要你照顾，你留下更好。”叶挽霜言辞恳切，“放心，如若真有神医，我一定替你带回来。”

胡太医却道:“公主万金之躯，那山中多雾瘴，多野兽，若是遇着什么危险——”

“没事。”叶挽霜抬手阻住他话头，“我自会带护卫去。”

何况她又不真是弱女子。

她最终说服了柳衡，由她去雾隐山寻找神医。

柳衡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一撩衣摆给她跪下:“公主大恩——”

叶挽霜眼疾手快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柳衡望了她许久，忽然猛一用力把她拥入怀中，两只手勒得紧紧的，仿佛要以此来发泄胸腔中那横冲直撞的无法言说的涌动情绪。

那般浓烈，撞得他心都疼了。

察觉到他的失控，叶挽霜没有推开他，任他抱着。

只是有些好笑地想，这算不算是她占了他便宜，要不要负责？

两个人一起走回去。房门却关着，柳絮站在门口，红肿着眼睛。

“哥，娘吃了药睡了。”

她看了二人一眼，察觉到他们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心里狐疑，却想起了之前的事聪明地闭了嘴。

她不说，叶挽霜却有话要说。

“你那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柳絮怔住:“什么？”

她没懂，柳衡可是一下子就听懂了，早上的事她知道了！

也是，这是公主府，什么事她不知道？他忧心，忙为妹妹说情:“公主她还小，她胡说八道，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会管教她！”

叶挽霜摆摆手:“别怕，我不把她怎么样。”

这会儿柳絮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来问罪的，小脸瞬间煞白。

“我我——”

“没关系，只要告诉我听谁说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叶挽霜柔声哄她。

这女孩不是粗鄙之人，还有个状元哥哥，怎么都不像能说出那种话的，肯定是别处听来的。

柳絮默了半晌，含着哭音道:“外面，好多人都这么说。”

叶挽霜眯了眯眼，明白了。

她说了放过柳絮自然就不会为难，不过看小姑娘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有点碍眼，问道:“你几岁了？”

“十三。”

“不大，不过也不小了。”她十三岁那年都能一箭射死大老虎了，“以后想做什么？”

“啊？”柳絮茫然，“我我要做什么吗？”

“不做什么，打算一辈子靠着你哥？”

“不，我以后会嫁人。”小姑娘下意识反驳。

叶挽霜看了柳衡一眼，笑了:“嫁人，你把未来寄托在嫁人身上，万一你以后的丈夫不喜你呢，他家中妾室成群呢，你要怎么办？”

柳絮被问住了，大家不都这样吗？只不过她是公主，所以可以特立独行。

“好好想想吧。”叶挽霜拍拍她肩，“你是女孩子，不能太懦弱。等我从雾隐山回来，告诉我以后想做什么。想不出来的话，就去和金侍卫学武。”

柳絮张大嘴，僵在当场。

隔天，叶挽霜同皇帝说了一声，驱车去了雾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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