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最初没人发现大师兄是失踪了,因为大师兄总要出远门做任务,十天半月的没个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谁都没有多想过。
直到数日之后贾长老有事传音给大师兄却一直没有回信,这才感知到了不对劲。
贾长老急慌慌的赶去了自家徒儿的小院子,一推门就看屋里的衣物法器都在,明显不像是出了远门的样子。
于是众人才知大师兄失踪了,纷纷尝试着寻找大师兄的踪迹,几日过去了却是一无所得。
最看重的徒儿失踪了半月有余也了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贾长老急坏了,转头上门求拜掌门出手相助。
恰巧掌门正巧在闭关期间,无法见他,贾长老又苦苦的寻不着人,整日急的焦头烂额,短短几日头发都白了不少。
大家一边尽力安抚焦躁心急的贾长老,一边都为大师兄的安危担忧不已。
“小师妹,大师兄到底去了何处,你可知线索?”
听到对面孙师兄随口的询问,正低眉抿了一口香茶的花百岁抬起头,脸色亦是萎靡的。
“我也不知。”秀气的远山眉皱紧了,眉眼之间皆是忧虑之色,“前段时日师父的身体很不好,我颇为担心,便日日过去陪着他,竟忘了偶尔同大师兄传书信。”
她长叹一声,神色自责的道:“都怪我一心放在了师父身上,竟是忽略了大师兄,否则大师兄也不会失踪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
被她称作孙师兄的是五师伯秦观去年新收入门的座下弟子,具有双灵根,因此倍受五师伯的看重,名叫孙阳。
孙阳看她一脸真诚的自怨自责,颇有些不忍,刚要说些什么便忽听一道清灵悦耳的女声从旁冷冷的飘来。
“呵,假模假样,那宁溪庭失踪了是死是活,你怕是根本不在意的。”
闻言,花百岁的眼底一沉,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侧头看向前方从花亭绿丛之中款款走来的高瘦女子。
她还尚未张口说话,身旁陪伴在侧的几位师兄师姐就已是争相的替她辩解。
“大师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身旁的冷师姐没好气的瞪过去,“大师兄失踪了,小师妹已是很伤心自责了,大师姐不宽慰两句就罢了,怎地还反口伤人!”
“大师姐,小师妹是什么性情咱们不清楚,难道看着她长大的你还不清楚么?”
一位方师兄也不快的埋怨:“小师妹从小就是个最善良感恩的性子,大师兄平日里对她照顾颇多,她关心大师兄的心思远胜咱们,你还忍心冷嘲热讽!”
“大师姐作甚这般污蔑小师妹?瞧把小师妹都委屈的不说话了,大师姐的所作所为师弟我真的是看不惯了!”一位与她不算太熟的师兄也在全身力挺她。
“大师姐从以前就故意事事针对小师妹,小师妹却从不与她计较,现在她竟然还歪曲事实,实在是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这事我定要告诉三师伯……”
“小师妹也太委屈了……”
所有人都在奋力指责高瘦女子心思狭隘,没有身为长姐包容师妹的谦让品性,而高瘦女子全然不在意,挺直腰杆的站在众人面前任由她们议论埋怨,像是一株天山之上的凌霄花,高傲的不肯低头。
花百岁无声打量了她好会儿,便抬起清凌凌的手腕,制止了她们的愤省指责,望向他们的笑容感动而感激。
“师兄师姐就不要再说了,师妹知道你们宠我信我,都是为了我好,但咱们不该全去责怪大师姐呀。”
说到这里,她软了眉眼,温温和和的恳求道:“大师姐是咱们的长姐,长姐便如母,说话如训言,诸位师兄师姐便不要再顶撞长母了。”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果然纷纷的住了嘴,个个露出惭愧之色。
“早课刚下,师兄师姐们就不要在这里陪师妹我了,各自去修习吧。”她温声细语的劝说。
众人一听都纷纷热心的邀请她同去修炼。
“那师妹同咱们一道去修习吧?不然师父要是突然抽考,答不好手心可要挨板子的。”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笑容有点得意,有点娇俏:“师兄师姐们怎能和我比?我师父是个十足败女的慈父,就算全答错了,他也舍不得打我的手心。”
众人被她娇憨可爱的模样都逗笑了,果真与她说了几句便热热闹闹的相携离开。
原地只留下了她与大师姐二人。
花百岁看着前方容貌秀气的瘦高女子,看出她满目的轻蔑,看出她眉梢的厌恶,心头便是微微一动,不免微妙。
大师姐石欣是三师伯的亲传弟子,年纪是所有弟子之中最大的,自然辈分也最大,连宁溪庭遇见她都要礼遇三分。
大师姐在她小时候是一位尊老爱幼,温柔可亲的长姐,因她的年纪最小便最是照拂她。
那时大师姐会特意给练功躲懒而被罚禁闭的她偷偷留饭,会因她的撒娇悄悄带着她外出玩耍,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就像是一对亲姐妹。
有一次大师姐又拗不过她的撒娇哀求,便偷带她跑去山脚下采花,不巧竟被路过的五师伯发现就立刻把她们双双抓了回去。
知道此事的三师伯大怒,竟是当场就把大师姐狠狠的打了一顿,打的大师姐皮开肉绽,哭声哀求也不肯停,直到大师姐昏迷过去方才停手。
后来大师姐足有一个月未能下床,而罪魁祸首花百岁什么惩罚都没有,甚至三师伯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对她说。
“小百花要听话,外面很危险,有凶猛妖兽,还有魔道贼子,你大师姐力微灵弱,靠她保护不了你的安全。”三师伯轻柔的摸着她被吓僵的脸,温声细语的同她商量,“下次你再想出去玩,就来找三师伯,三师伯带你出门摘花,好不好?”
彼时,大师姐就趴在三师伯的身后,头破血流,一身是伤。
她那时还太小,亲眼目睹大师姐被三师伯狠狠虐打的这一幕,吓的压根说不出话,只是当她恍恍然的低下头时,目光透过三师伯的肩头,正好与身后颤颤抬起头的大师姐对视一眼。
大师姐被血染透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震惊,愤怒,以及……
彻底的死心。
从那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自己的师父对任何人都极其严苛,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的冷傲性子,即便是自己从小养育长大的弟子也得不到她的温柔以待,宽容慈爱。
所有人在师父眼中都是一视同仁,并无分别,唯独对年纪最小的小师妹事事放纵,温声细语,像极了一个百般宠溺疼爱的孩子的慈爱母亲。
在她师父的眼里,只有小师妹是最特别,最看重的弟子。
师父对小师妹的在乎,远胜过对她这个亲徒儿。
从那之后温柔可亲的大师姐就变了,她变得冷漠,变得傲慢,变得对一切都看不顺眼,变得事事开始针对花百岁,所有她做的事情都要冷嘲热讽,所有她碰过的东西都弃之以鼻。
许是因为对花百岁的透骨厌恶,后来连带着对养育她的师父也颇为看不惯,故意刁难她的时候偶尔就会阴阳怪气的嘲笑小师叔修为低微,百无一用,因此才会对弟子疏于管教,教不出更优秀的徒弟。
花百岁自认对大师姐有愧,便次次都忍了下来,唯独大师姐说师父的不好的时候才会忍不住的反驳几句。
难得会听到她的顶嘴,旁边又有其他师弟师妹极力制止,说不了几句的大师姐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冷笑一声甩袖离去,丢下倍感委屈的花百岁被师兄师姐们包围着苦苦的哄劝。
不用多久,大师姐对她的针对与刁难便惹来了几位师伯师叔的注意,甚至连掌门都亲自出面想要缓和她们二人的关系都无法解决。
几位长者威逼利诱,好说歹说,手段用尽了大师姐还是水火不浸,闭眼不听,死活不愿低头与花百岁重归于好。
众人没了办法,又怕善良柔弱的花百岁白白受了委屈,于是几位长老与掌门商量了许久后才勉强得出了一个还算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们把大师姐派去远处荒泽偏山寻找灵丹奇草,珍贵妖兽,一次出门短则半载,长则数年。
这个决定基本等同于是把这个弟子抛弃在外,但大师姐默默的接受了,然后就开始频繁外出,一年半载都极难出现在门中一回。
不知是福是祸,自从大师姐长年累月的出门在外,三师伯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性子竟是逐渐变好了。
在大师姐回来的时候,三师伯也会经常对大师姐展露笑意,拉着大师姐说几句体贴的家常话,还会耐心纠正大师姐修炼的不足之处。
大师姐一直都想要的师父的关爱与陪伴,如今终是迟迟的到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唯独一件事从未变过,大师姐还是看不惯花百岁,每次一看到她就控制不住的明讽暗嘲,充满恶意。
而花百岁依旧心甘情愿的像个受气包一样任骂任说,只除了被提及自己的师父时才会反驳几句。
因为她对大师姐始终有愧。
若是换了以前,无论大师姐怎样的刁难讥讽她肯定都会悉数忍下,乃至还会同大师姐手足无措的解释一番,就怕大师姐误会了自己,对自己更加不喜。
现在她平静的听着大师姐的讥讽与污蔑,坐在原位动也不动,笑容温和而不失下风,像是听的无关紧要的话语,云淡风轻的招呼。
她一双伶俐杏眼注视着面前脸色冷傲的高瘦女子,神色谦卑的主动开口问道:“大师姐好不容易回师门一次,怎么一回来就怒气冲冲的冲我发火?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又惹着了大师姐?”
就是看不得她永远一副圣光普照,事事退让的包容模样,高瘦女子冷冷一笑,没好气的扭开脸去,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你怎么会做错事?你是师叔师伯们掌心里的宝,是师弟师妹争相讨好的对象,就算天塌了都是旁人的错,几时怪得到你的身上?”她阴阳怪气的说着。
“大师姐此言偏颇,师伯们会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是因为我的天赋好,修为高,将来会成为扶摇门的顶梁柱,他们自然要宠着我,护着我。”
她款款起身,微微笑着:“师兄师姐们会争相讨好我,是因为长辈们都看重我,扶摇门也因我而盛,我又长得不算丑,他们才会围着我转。”
还是第一次见她侃侃而抒,字字铿锵,言语之间把阴虚利害都说的一清二楚,和以前她对师门感恩戴德的认知,怯弱可欺的模样是大相径庭,瘦高女子颇觉意外。
花百岁温和的笑容渐渐淡了,柔美的嗓音变得低了,宛如黑渊降临,深海涌来。
“天若是塌了,那必然是师妹我踩塌的。”
“不过大师姐放心,这天就算塌了,也砸不着你。”
“当然,前提是这天塌下来的时候……”花百岁盯住她,危险的眯了眯圆圆杏眼,五官温温柔柔的,语调却深寒入骨,令人心忧。
“你没有站在我旁边。”
听见这话,瘦高女子错愕不极,呆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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