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管教自己的孩子，有谁敢拦？”

凌莫莫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要紧的事情，他其实还有一些惋惜的。

沈亦之他有事情出去了不在，要不然今天也可以看看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有多大的位置。

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情自己可以慢慢盘算，就算自己那个便宜爹极力阻止又如何，沈亦之若是想，那他也没办法……

凌莫莫心里头盘算着这些，一时间有些愣神了，落在顾宸眼里他就是一副子没了魂的样子。

“口是心非，某些人还真是别扭。”

顾宸抬手就敲了一把人的脑袋，只敲的人眼冒金星，这才回过神来。

“谁口是心非，我才没有口是心非呢。”

凌莫莫可不认同眼前人说的鬼话，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扭头看着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头清楚。”

顾宸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多说些别的了，

“………”

凌莫莫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是没本事再同人胡言乱语了，他乖乖的趴着，头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凌莫莫？”

顾宸过了片刻就察觉到人已经烧昏过去了，低低的骂了一句，打开窗户，朝着外头守着的影卫比了个手势。

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里等着了。

没多会儿，影卫就带着人回来了，房间里头又多点了两盏灯，因着他房内不方便熬药，便给开了丸药。

“主子，小公子身子太弱，身上的伤于他而言，有些重了，若是不好好将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说话的是顾宸一人的医者，出身影卫，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冷，不过医术十分高明。

“知道了。”

顾宸看着榻上昏睡过去的少年，朦胧的光下，隔着纱幔，衬的他的伤口愈发的狰狞。

凌莫莫的烧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退了，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动一下也是钻心的疼。

“醒了？”

顾宸看着人醒来的时辰，和自己算的没什么区别。

再偏头去看榻上的人，脸色煞白，毫无血色，此刻委实算不得好看了。

“多谢大人。”

凌莫莫又何尝不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回，若是没有他，自己这一夜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

“你的谢谢若只是说说的话，那可就没什么诚意了。”

顾宸很显然意有所指，看着人的目光也带了两分打量，很显然是想要利用人做些什么。

“愿意为大人马前卒。”

凌莫莫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他能够明白眼前的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愿意去配合。

“我先走了，让你的人进来伺候吧。”

顾宸临走的时候把人原本从里头锁上的门给打开了，还给人在身上盖了毯子。

他走的悄无声息，确实是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

凌莫莫觉得自己脑子里乱乱的，他昏昏沉沉的一点儿也不清醒，没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伺候的人没等到，第一个来的却是凌寒，他悄悄地推开了门，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凌莫莫。

“莫莫…莫莫……”

凌寒唤了两声，也没人应，他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毯子，露出了人那伤痕累累的后背。

他倒抽了口冷气，只一眼，他就可以确认，父亲这是要奔着打死莫莫去的。

拿出从御前得来的药，小心翼翼的帮他涂好，哪怕是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弄疼了人。

“呜……”

凌莫莫没醒，只是呜咽了两声，凌寒的动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了。

他将自己带来了三四瓶药全都一股脑的放到了人床边，这才又哄着喂下两粒止痛的丸药。

“大…大公子？”

此时此刻，进来伺候的人在面对凌寒的时候，很显然是一脸诧异的。

“嘘，你来，动静小些。”

“这个，一日两次，一次两丸，还有这些药，白日一回，晚上一回，可记得？”

凌寒一句句的叮嘱，生怕眼前的人记不住。

“奴才记住了。”

伺候的人自然是满口答应，凌寒不宜久留，所以没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凌莫莫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子就这样被从外头锁上了，送饭的时候会从一旁的小窗户放进来，倒也不至于饿死他。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凌莫莫房内渐渐的就断了碳火，原本他尚有利用的价值，他的便宜父亲也乐的多给他些照顾。

如今没了利用的价值，便不再有那些照顾了。

“嘶……”

凌莫莫撑着身子坐在床上，手里头捧着暖暖的汤婆子，他简直爱不释手。

被窝里冷的像冰，最近几日，他也就靠着这个汤婆子过活了。

“咳咳……”

他一声声的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连带着后背的伤口都震的痛。

“二公子，早点儿歇下吧，时辰不早了。”

伺候的人扶着凌莫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这才放下纱幔，吹了蜡烛，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

顾宸忙了几日，今日得空，他又想起了那个满肚子鬼心思的少年。

冒着寒风，便来了。

依旧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房间里暖和的不明显，人似乎是睡着了，灯都灭了。

他慢慢的踱步到床边，一把掀开了纱幔，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他更瘦了，他侧着身子蜷着，似乎是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只露出半张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睡的不怎么安稳，像个虾子一样，蜷了又蜷。

房间里头空荡荡，甚至连个碳火都不曾燃，他许是冻的。

“不是很能算计吗？怎么没让你的好哥哥给你送些碳火吃食呢？”

顾宸鬼使神差的坐在床边，把手伸到人被子里探了探，冰凉的，仅有的一丝热意可以忽略不计。

而凌莫莫在触到那温暖的来源是本能的一把抱住，就连脸都在热源上蹭了蹭。

“……惯会勾引人。”

顾宸嘴上是这样说的，身体却很诚实，那只手更是一个时辰都没挪地儿。

直到人被窝里暖烘烘的，人也舒展开身子了，顾宸才收回了手。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人呜咽一声开了口：

“别走……”

“能不能带我走……”

凌莫莫没醒，只是在说梦话，声音沙哑，带着尾音，是说不出的可怜。

“……乖。”

顾宸承认，在这一瞬间，他心动了，看着这个脆弱的少年，他第一次生出了想将他护在羽翼之下的想法。

他最后还是离开了，依旧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他离开没多久，凌莫莫就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方才他是故意的，他在试探，他想要看看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有没有在人心里留下一些痕迹。

那人的反应自己还算得上满意，不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带自己离开这里的。

凌莫莫不过清醒了一会儿，便趁着被子里还暖，就继续睡了，自然是一夜好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在这期间，凌寒偷偷摸摸给人送过几次炭火。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用炭不太行了，凌莫莫的房间内，火盆里烧着树枝以及少量的碳。

就在床边，倒也暖，只是要时时看着，生怕点着了纱幔，将人都烧了去。

顾宸推开窗户就对上了人的眼睛，看到人坐在脚踏上，身上披着被子，似乎是比上一次过来看着还要惨。

“大人好久才来呀。”

凌莫莫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去迎接人，可能是身子不好，起的猛了，带得他整个人晃了一下。

“不想活了？想把自己跌进火盆里去？”

顾宸扶了人一把，摸着人纤瘦的腕骨，就好像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够折断一样。

“没有。”

凌莫莫摇了摇头，坐在榻上，仰头看人，衬的他巴掌大的脸更小了。

“满心算计的小东西，怎么这么可怜，连炭火都没有。”

顾宸啧啧出声，看起来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满腹心计，然而被困在此处，自然无法施展。”

“不若大人您心疼心疼我，赏我些炭火可行？”

凌莫莫面对人的阴阳怪气，他倒也没有特别的生气或者怎样。

他十分的平静，甚至还能直勾勾的盯着人瞧，说出让人意外的话来。

“你就不怕你那好父亲发现，再打你一顿？”

顾宸看着那上不得台面的火盆，又看了看在火光映衬下的人脸，满满的都是诚恳。

“我偷偷用，他不会发现的。”

“况且他可没那么关注我。”

凌莫莫满不在意的开口，对于那个父亲，凌莫莫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漠。

“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顾宸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询问。

“暂时没有，但是以后您有吩咐，我必定全力以赴。”

凌莫莫不错过任何一个抱大腿的好时机，所以他说的毫不犹豫。

“哪怕是杀了你那个便宜爹？”

顾宸抬手挑起人下巴，迫使人只能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