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晚的黑暗，蓝忘机拉过浴桶旁挂着的大布巾，裹着自己先出了浴桶。

“我先去点灯。”说完蓝忘机转出屏风，关了窗，穿上中衣，点上灯。这一切都在一瞬就完成，魏无羡还在恍惚，房间里亮堂了起来。

蓝忘机还来不及回味刚在浴桶中的一切，送餐的小二就敲响了房门。

“客官需要换水吗？”店小二问。

“不需要”。蓝忘机在店小二的错愕中关上房门。

吃饭时，魏无羡和蓝忘机谁都没再说话，蓝忘机看着魏无羡湿漉漉的头发，很想帮他催干，但实在不敢再次触碰他，就怕万一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吓跑他。

两人相对无言吃过晚饭，魏无羡套上外袍，和蓝忘机一起出了客栈，转弯就是喧闹的街道。街道两边是一家一家的小贩，贩卖着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什么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蓝忘机从小到大都是躲着这样的街道，觉得闹腾，他喜静。然而今天，和魏无羡一起走在这样的街上，看着前面蹦跳的人，好奇的表情，天真的模样，让蓝忘机心生暖意。好像能体会到人们所说的烟火气。蓝忘机不知不觉露出难得的微笑，但也只是一瞬。

魏无羡一出门就忘了刚才在屋内的暧昧和尴尬。他有多久没逛过这样热闹的夜市了？久到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江叔叔还在的时候吧，和江澄师姐一起。回去晚了，被师娘罚跪在祠堂，跪到半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睡觉，但是还是很开心，因为偷买的酒，藏在乾坤袋里没被师娘发现。

魏无羡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蓦然回首，蓝湛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蓝湛，你真的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诶。”魏无羡背着手小跑到蓝忘机身边说。

“哪里？”蓝忘机近乎温柔的问。

“这里是凡间，你是神仙。”魏无羡的一双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光芒。

蓝忘机盯着这双眼睛，街上的繁华，热闹好像都在飞快流逝，仿佛遥远的过往。

“蓝湛，我想吃这个。”魏无羡指着他身边的一个小摊，类似丸子一串一串的。

蓝忘机拿出钱袋，付过钱，店家将那丸子递给魏无羡。魏无羡接过丸子，说了一声：“多谢。”那店家是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害羞的低下了头。

魏无羡边走边吃，“蓝湛，这个很好吃，你吃不吃？”说着将丸子递到蓝忘机嘴边。

蓝忘机看了一眼丸子，又看了一眼魏无羡，说：“我不吃，你吃。”

魏无羡收回手，摸着肚子说：“我好后悔刚才晚饭吃那么多，这街上这么多好吃的，我早该想到。”

蓝忘机看着他，真心觉得他很可爱，微笑着说：“魏婴，饭和零食你能分的清楚吗？”

“蓝湛，你笑了，你笑了也。”魏无羡高兴的大声说。

蓝忘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他只知道，这一刻他很快乐，如果说这就是快乐的话。

逛了许久，除了人太多，总会和擦肩而过的人碰触，让蓝忘机感到不适之外，其他时候，他都觉得很放松，尤其是看到那个明媚少年这般快乐，蓝忘机真想一直这样逛下去。

“夜深了，回吧。”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如孩子般恋恋不舍的样子说。

回到客栈，魏无羡往床上一躺，“呼，好舒服，走路好累。”

蓝忘机往窗边的茶桌走去，刚坐下，就听魏无羡说：“蓝湛，你不会又打算在那打坐一夜吧？”

“不会。烹杯茶喝，你也来喝杯茶，吃了那些油腻之物。”蓝忘机边烹茶边说。

魏无羡走近茶桌，看着蓝忘机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真好看，嘴里也不觉嘟囔起来：“这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什么？”蓝忘机抬眸对上魏无羡的眼睛问。

“我说，以后你成亲了，你的娘子天天看着你这样的夫君，多幸福。”魏无羡悻悻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蓝忘机从魏无羡的话中听出了一种酸楚之意。

“魏婴，我没有娘子，以后也不会有。”蓝忘机说完，把烹好的茶递了一杯在魏无羡面前。

“男人怎么会不成亲，更何况你是含光君，是仙督，你都不想的吗？”

“我不想。”见魏无羡越说越不正经，蓝忘机在魏无羡话音还没落时，就斩钉截铁的说。

魏无羡见没在蓝忘机这里占到便宜，也就闭了嘴。

躺在床上，魏无羡又想起刚才和蓝忘机一起沐浴的时候，那种暧昧和尴尬的感觉又如羽毛撩过心间般，痒痒的。他主动的抱住蓝忘机，蓝忘机也没有拒绝，没有把他推开，还安慰他。那一刻，明明看到蓝忘机眼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刚才说到成亲，显然蓝忘机又是抗拒和排斥的。魏无羡觉得迷糊了，到底这个人是怎么想的，难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蓝忘机此时在收拾茶具 ，他为自己刚才对魏无羡说话的态度感到懊恼。为什么自己又这么凶，说起话来不近人情。但是蓝忘机是真的听到成亲，娘子就心生厌恶。在他苦守的那十六年间，多少长辈给他说亲事，劝他成亲，那时候，甚至连最了解他的兄长，都劝过他放下前尘往事。可是，放下，哪是说放就放的下的呢？

所以，今天这话从魏无羡口中说出，他感到更多的是委屈，而不是恼怒。魏婴，我从懵懂少年起，我的心就属你，也只有你。可是这话我该如何对你说？

蓝忘机心中沮丧，走到床跟前，看着背过身去的魏无羡，很想像刚才在浴桶中为他擦背那样，摸一摸他的后背。

魏无羡感觉到蓝忘机走近床边，他想回头，又不敢回头。只听蓝忘机脱去外袍，在他身边轻轻躺下，他这才安下心来。

蓝忘机侧着身，面对魏无羡的后背。他想靠近一点，想把头埋在这片宽阔的后背上，甚至想亲吻这片背。

魏无羡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阵阵暖意，是蓝忘机的呼吸打在他的后背上。他觉得后背好痒，越来越痒。魏无羡突然转过身，蓝忘机下意识的想要躲，却被魏无羡一把搂进怀里，蓝忘机整个人僵住了。

许久，只听魏无羡闷闷的声音说：“蓝湛，我刚才说的话是无心的，你不要讨厌我。”

蓝忘机没说话，听魏无羡这么说，他心中的委屈翻涌而上，蓝忘机就这么被魏无羡搂着。过了一会，魏无羡感觉自己胸口处凉凉的，他轻轻推开蓝忘机，借着烛光，只见蓝忘机的眼圈红红的，脸上有浅浅的泪痕，魏无羡觉得心疼不已，伸手想去擦蓝忘机的眼泪，被蓝忘机躲开了。

怀中乍然失去温度，让魏无羡清醒不少，今夜真是冲昏头脑，魏无羡忙对蓝忘机说：“蓝湛，我就是看你有点不高兴，怕你不理我。你不会不理我吧？”

蓝忘机调整一下情绪，说：“不会。”

“我不信。”魏无羡说。

“要如何你才信？”蓝忘机问。

“再让我抱一下。”魏无羡话没说完，蓝忘机把魏无羡搂进怀里，像搂住了全世界。

兰陵金氏早就接到金蝶传信，这两日仙督蓝忘机前来拜访，并送回贴。金氏早已派人守候在那长长的阶梯之下，等着仙督。

金光瑶已死，金陵名正言顺的继承了家主之位，虽然金氏内部明争暗斗，但是血脉嫡系之事不可马虎。也有挑事之人以金陵年幼，当不起家主为由，企图架空金陵。也有觊觎家主之位的人暗中使坏，企图设计陷害金陵，甚至他身边的亲信。所以，表面平静的兰陵金氏，实际上内里旁系别支，错综复杂。

而仙督的到访，代表仙门百家承认金陵为金氏家主，无疑是巩固金陵的地位。

所以，当蓝忘机和魏无羡远远的走来，还没接近长阶梯，就已经有人去向金陵通传。

“什么？魏无羡也来了？”金陵又惊又喜。惊是多少感觉有些尴尬，魏无羡这个让他恨了十几年，又在不久前颠覆了他所有经历过往的人。他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喜是这也是他的舅舅，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他的亲人，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与他的母亲关系紧密，也是母亲最亲的亲人。但是由不得金陵再犹豫，他赶紧在通传人的引路下，一路小跑去迎接仙督和他的这位舅舅。

魏无羡越接近金氏的长阶梯，心里就越慌，他好像每次来这都要发生些不好的事。前世走上这长长的阶梯，下来之后，他就与江氏断绝关系，带着温氏躲进乱葬岗。上次走上这长长的阶梯，下来的时候，连带蓝忘机一起被认定是离经叛道之人。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他心里没底。而且，他还怕。。。

“蓝湛，你说仙子会不会跟着金陵一起在那边等我们？”仙子是金陵养的灵犬。

“魏婴，这种场合，家主是不能带宠物的。”蓝忘机摇摇头，看来魏无羡是真的怕狗，这种基本常识都吓得忘记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魏无羡定了定神，挺了挺胸，跟在蓝忘机身后半步的位置。

“兰陵金氏家主恭迎仙督，见过魏前辈。”金陵拱手行礼，金陵身后的一众人，有金氏的长老，亲戚，仆人，乌乌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