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跃带领一队人马随纪茂上山。一路上荆棘丛生，看不清脚下的路。

　　方跃不确定地问道：“纪当家，你确定这是上山的路吗？”

　　纪茂看看四周，肯定地说道：“当然，我父亲以前是猎户，是他发现的捷径，我们自小就走惯了，闭着眼也能走，不可能迷路。”话毕，便一马当先地往前走。

　　方跃紧随其后，对着身后的官兵说道：“跟着，不要掉队。”

　　众人在丛林中穿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在耐心耗尽之时，发现了有人的痕迹。

　　纪茂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只见前面的土坑里躺着三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

　　方跃见他面色伤感，问道：“这是你认识的人？”

　　纪茂抬头看天，低语道：“他们是我的好兄弟。”

　　话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似是被命运所抛弃，身体已经麻木了。

　　方跃拍着纪茂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命运的选择，走到如今的位置，已经不由他了。

　　纪茂收拾好情绪，将里面的尸体面容擦干净，衣服整理好，慢吞吞地爬上来，用手把土一点点地抛下去。

　　“指挥使……”一名士兵想要阻止。

　　方跃挥手打断，说道：“我们来帮你。”

　　众人七手八脚地帮忙，不一会儿，一座新坟便立起来了。

　　纪茂跪在坟前，磕了个响头，悲痛地说道：“你们安息吧，大哥会为你们报仇的。”说完，头也不回决绝地离开了。

　　“跟上。”方跃说道。

　　众人跟随纪茂一路前行，大约一刻钟后，来到断崖上，往下看，便看到小西寨的情况。

　　纪茂指着山下，说道：“那就是小西寨。”

　　“现在里面还有多少人？”方跃见里面好像没有多少人，出于谨慎，便想问清楚。

　　“三四百人吧，别看表面没人，其实他们要么去巡逻了，要么去休息了。”

　　方跃问道：“多久接班一次？”

　　纪茂回答道：“以前都是四个时辰交接，分别是在子时、卯时、午时、酉时。”

　　方跃抬头看天，只见金乌西坠，寨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猜测大约是申时了，便说道：“传令，原地休整，子时行动。”

　　“是。”

　　在山上担心烧火做饭被人发现，遂让人准备了一些做好的面饼，一声令下，便各自去做事了。

　　子时

　　二个山匪围坐在火堆旁，明明是温暖的火焰却让人觉得莫名的阴冷，止不住地打哆嗦。

　　“他娘的，时辰到了，还不来接班，是想冻死老子吗？”山匪甲被冻得手脚冰冷，忍不住抱怨道。

　　“别说了，要不然又要杀人。”山匪乙偷偷摸摸地小声地说道。

　　山匪甲顿时缩起脖子，左右观望，担心被别人听到：“在山下被欺负，在山上还是被欺负，天天受鸟气。”

　　山匪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留在山下，说不定要天天挨饿受冻。”

　　“我听说京城来得大官带来了粮食，还要来杀咱们。”山匪甲内心非常悲凉，怎么做都是错的。

　　山匪乙沉默了，好像天下之大哪里都容不下自己，要是能再选择一次，自己再也不要上山了。

　　忽然，两人只觉得后颈一痛，便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醒来看到了二当家带着一伙人，自己也被绑着。

　　“二当家，这事跟我们无关，我们什么也没干。”

　　“是呀，都是大当家和三当家干的，我们是冤枉的。”

　　两人争先恐后地说着，害怕纪茂一个不顺心将他们砍了。

　　方跃阴沉着脸，喝道：“闭嘴，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要是你们说谎……”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不敢，不敢，我们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连连表忠心，要不是被绑着，他们就要跪在地上了。

　　方跃很满意两人的行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换人？”

　　山匪甲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子时交接。”

　　“子时？你们交接完了？”方跃诧异地问道。

　　“没有，没有，他们还没来。”山匪甲继续说道，“他们，他们不来了。”

　　“不来了？是什么意思？”纪茂感到很疑惑，自己在的时候，虽说不是纪律严明，但是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山匪甲默默地低下头，似是想到伤心的事。

　　山匪乙看他不说话，说道：“二当家，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不回来了，我们兄弟到处被人排挤，像是轮守一整夜经常发生，他们仗着是大当家的手下，处处欺负我们。”说着说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纪茂不自觉地撇过头，深感辜负兄弟的信任，无颜面对。

　　方跃看不过眼，轻轻踢了他们一脚，说道：“说清楚，寨子里面还有多少人？”

　　山匪乙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有三百多人，自从二当家下山，三当家受伤，寨子里就是大当家做主了，还下令让我们追杀二当家。”说完，偷摸着看了一眼纪茂。

　　方跃冷笑了一声，讽刺道：“纪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平白辛苦一场。”

　　两个土匪不敢说话。

　　方跃摆摆手，鼓舞道：“将士们，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小西寨。”

　　“是。”众将士异口同声道。

　　“出发。”

　　方跃带领众人一起冲向小西寨。

　　小西寨里的土匪没有想到有官兵在这个时候找到这里，慌乱之间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被俘。

　　纪茂对这里非常熟悉，径直来到纪文的房间，只见他面色苍白，脸颊瘦削，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腥臭难闻。

　　纪文听到动静，慢慢转过头，看到来人，先是露出一丝惊愕，慢慢又转化为苦笑。

　　“小茂哥，你来了。”

　　纪文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飘渺又虚幻，将纪茂的思绪带回到以前，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同班，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纪茂收回思绪，快意的眸中带着一丝痛苦，好像以前的情义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纪文……为什么？”

　　纪茂喉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怒骂，想要泄愤，现在却只能平静地问出为什么。

　　纪文闭上了眼睛，虚弱地说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纪茂还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走上前来，用手摸了摸纪文的鼻息，没有呼吸了。

　　“啊……”

　　纪文大声喊出心中的愤懑，他们全都没了，一切都没了，最后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