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那日,姜玉策被囚禁在自己从前的寝殿,空着肚子关了一整天。
夜深,礼乐声渐歇,殿门被推开,有太监托着烛台走进来,手里端着青釉酒壶。
姜玉策坐在窗台上草草的看了一眼。
“殿下,陛下赏的,江南新出的佳酿。”
安静许久,他从窗台上下来,赤脚踩上黝黑光洁的大理石板。
伸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酒杯,凑近鼻尖一闻,目光落在他脸上,问。
“你是不是宋司卿身边的人?”
那人一怔,慌忙答:“是。”
他似乎早是料到,点点头:“你给宋司卿说,让他给我换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就是我和姜绪风认他为师那日穿的,他应当记得。”
对面的人低头:“奴才会转达给太傅的。”
姜玉策一笑,仰头喝下。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映在姜玉策眸子里,凉如霜雪。
他伸手挡过,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我姜玉策,哪里值得你们这么警惕?”
他是这满宫里出了名的小可怜,母妃早逝,父皇不疼,由太后照看了几年撒手人寰后,他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
虽然和姜绪风一同拜了宋司卿为师,但是整日不学无术,不争不抢,从没有对皇位产生过什么心思,每天闷在家里种花养鱼,跟着陆云驰去蹴鞠跑马。
别人一提到他都会加一个“宫里那位玩世不恭、毫无志气的四皇子”。
称为世家最反面的例子也不夸张。
他原本以为在姜绪风心里,自己是对皇位最构不成威胁的那个,谁知道他即位第一天下手的就是自己。
他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威胁到了宋司卿和姜绪风,
酒里的毒开始挥发,意识渐渐消散。
昏沉中一声巨响,殿门被推开,殿里冲进来一个人,身形不稳,步伐踉跄。
脚步声停在自己耳边,姜玉策眼皮沉的抬不起来,只能感觉身体似乎是被人抱在怀里,呼吸声逐步放大,耳垂被温热物体贴住,喑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姜玉策,他死了,你便也活不了了?”
“你就这么爱他,殉情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真感人啊,一对苦命鸳鸯,死也不愿分开。”
“可是我怎么会让你如愿呢...姜玉策,我怎么甘心让你如愿....”
姜玉策喉间腥甜,费劲的抬手拽住那人的衣裳,刚要开口辩解,可是还没等分清眼前的人,问清他嘴里的话,手腕重重的落下去,没了意识。
再睁眼一片漆黑,清冷的宫道上死寂无声,姜玉策呆愣的反应了许久,直到宫女和巡逻士兵走过,径直穿过他的身体,他才意识到。
他是死了,魂儿还飘着。
垂首看着没有影子的虚幻躯体,有一瞬间的晃神。
“听说是陆将军战死沙场,四殿下一杯毒酒也跟着去了。”
“成王败寇,四殿下去的体面,也算是没枉费竹马从小长大的情意。”
姜玉策怔住:陆云驰也死了?死在战场上了?
真是战死了,还是姜绪风和宋司卿动的手脚?
他收了收神,顺着墙角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很冷清,没什么人,里外都吊着白花,自己的棺木就放在正中央,烧过的纸钱已经成了一摊死灰。
一旁的烛台明明灭灭,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扑灭。
他悬在半空中,看着这凄惨的一幕,突然叹了口气。
自己这一生,虽然过的恣意,但是仔细想想,也深觉悲哀。
比他年长的不是早夭的皇子就是公主,虽然从小死了母妃,但是来来回回,也让他捡了个长子的便宜。
所以长大后就和嫡子姜绪风一并扔给了太傅宋司卿教导。
其实就是看看谁有做皇帝的料。
姜玉策只觉得可笑。
宋司卿是祁家曾经收养的义子,皇后是祁家的嫡女,又是姜绪风的亲娘。
这沾亲带故的,总比姜玉策这个外人要强吧。
所有人都偏心,偏权势,可偏偏他没有。
注意力被“吱呀”一声轻响吸引,宫门被推开,他看到院里来了一个人,黑袍翻滚,墨发飞扬,脑袋微垂,面色白皙,神情寂寥。
是宋司卿。
算他半个仇人。
其实他长了一张没什么野心的脸,甚至可以说是薄情寡欲,只是抬眼竖眉间会窥见几分令人恐惧的冷意。
但姜玉策知道,他手段是一等一的毒辣,杀人不见血,他就算是没怎么参与党争,但也听说了好几次他处理事情的手段。
不过今日见他,却和以往不同,有些死气沉沉的。
哎不对,他才想起来,宋司卿来这儿干什么?
替姜绪风来看看自己死透没有?
殿内一个人都没有,风吹过带出微微声响。
宋司卿走进去,身形立在棺木前,久久没有动静。
姜玉策看不到他的脸,没办法通过他的神情来判断他此刻正在想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一刻,他伸手推开了姜玉策的棺木,姜玉策飘在半空中一抖,这是...干什么?
喂了一杯毒酒不解气,还打算鞭尸?
他想往前凑近一些,还没等他动作,看到宋司卿手掌撑着棺木边缘爬了进去。
?
这是什么操作?
爬进去鞭尸?
宋司卿进去的时候,身形稍歪,姜玉策看到自己躺在棺木中的身体,也只是一下,一抹明黄一闪而过。
为什么是黄色不是蓝色??
姜玉策心中无限凄凉。
宋司卿居然不记得那天认他为师的时候自己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就在姜玉策愤愤感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宋司卿进去的时候,衣摆带歪了一旁的烛台,下头还放着一沓没有烧的纸钱。
这样一燃,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姜玉策的魂呆在半空中。
宋司卿还在里面...
他这是,鞭尸不成,还把自己给烧死了??
好一个风水轮流因果报应啊。
“来人啊!!殿下的棺木被烧了!!”
“快救火啊!”
宫人,婢女,侍卫,原本清冷的宫殿霎时杂乱不已。
姜玉策呆呆的看着自己棺木,眼眸中火光冲天。
他怔了许久都没说话。
火焰的热气似乎烧进眼睛里,他被烫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火光被浓稠的雾气替代,周遭茫茫然一片,安静的针落可闻。
这是宋司卿来报复了?
他捂住狂跳的心口伸手扒拉了两下。
“喂!”
“宋司卿?”
“有人吗?”
“宋司卿?”
身子的失重感袭来,姜玉策猛地往下坠去。
“啊——宋司卿,你有能耐出来说话,搞什么偷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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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