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离开一段路,马屁股上挂着几只中了箭的猎物,往下淌着血。
前方时不时传出点声音,仿若大风吹过般,她拉住缰绳令其马儿停下脚步。
不急不慢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闭上一只眼瞄准前方。
沈云归正躲在树后面吃的起劲,大鸡腿把双手还有嘴巴弄得油乎乎的,他丝毫不介意。
母后真是的,以为把他凿出来的狗洞填了他就跑不出来,肯定没想到他还会翻墙!
跳下来的时候摔倒屁股,可把他痛死了,他可要吃两个大鸡腿缓缓。
他今日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化上模仿祝齐修的妆容,装成太监混进来。
沈云归把手里啃干净的骨头往旁边一丢,伸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
沈云归?
沈云归怎么会在这里?
宴卿眉头紧皱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身影,手中的弓箭被拉的更大。
准确无误的瞄准沈云归心口处。
沈云归,皇上的棋子。
监视她的棋子。
杀了他。
这是宴卿的第一想法。
可不知为何,手拉开弓箭却迟迟不松开。
她在犹豫。
沈云归吃干净起身,准备去找宴卿,转身就看到宴卿拿箭直直对着他。
他愣住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穿着黑色劲装,手腕缠着护腕,微微侧头闭着一只眼,眼睛漆黑深邃,尽是寒冰。
手臂上是拉着弓箭而微微起伏的肌肉。
仿佛下一秒,那箭就会迅速精准的射入他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归感觉自己落入了无尽冰窟,密密麻麻的寒意爬满他的身体。
皇姐,是要杀了他吗?
沈云归嘴唇紧抿,仰头看着她。
天空黑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宴卿手心不断收紧,指尖被弓玄割开一道口子。
片刻后,她松开手。
沈云归眼中映着的箭羽不断放大,再放大,几乎扎进了他的眼睛。
他闭上了眼。
箭带着凌厉的风,从脸颊擦过。
看见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宴卿整颗心不自觉的绷起来。
他的一举一动,举止之间流露出的无助无时无刻不在勾着她。
看着他害怕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宴卿利落的翻身下马。
等了好一会儿沈云归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痛苦。
他睁开眼,瞳孔里是她错开的身影。
宴卿径直略过他。
沈云归喉头哽涩。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那么颤抖。
可是不断抖动的眼睫还是出卖了他的不安。
“公主,方才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他声音很轻。
像是在问宴卿,又像是在问自己。
宴卿提着被自己射杀的猎物停在他面前。
她沉声,一字一句,“是。”
相处的这些天,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
沉寂的心,就如同贫瘠的荒漠迎来甘甜的泉水,哪怕仅仅一丝一缕,都叫她想要奋力抓住。
她审讯过那么多人,更知道她这种人,不能有弱点,不能被别人抓住软肋。
沈云归嘴唇紧抿,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口像是被人拿刀子剖开一般痛苦。
“离本宫远点。”她又说。
沈云归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她提着血珠滴落的兔子上马,扬长而去。
他不知道他又什么立场去反驳她这句话。
是面首祝齐修。
还是弟弟沈云归。
宴卿离开一段路就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意。
手中缰绳握紧,迫使马儿停下。
马儿焦躁的不断踱步。
下一秒,四面八方的黑衣人纷纷涌现出来。
寒刀迎面,秋风卷起她的衣角。
宴卿迅速抽出马鞍上的剑与之对弈。
皇上想让她死在这里。
皇家秋猎不能带人进场,皇上是料定了她孤立无援。
宴卿自幼习武,身手敏捷。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一批接一批的黑衣人源源不断。
噗嗤一声,刀尖没入身体。
宴卿反手挥剑,砍下那人的头颅。
血液四溅,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
“公主!”
沈云归唾弃自己,还是跟了上去,
等他一路沿着马蹄印跟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宴卿。
他惊叫一声,颤抖着手把人扶起来。
“皇姐!”
拍了拍宴卿的脸,没有动静。
沈云归看了周围的一圈尸体,把宴卿驮在背上,脚下一个深一个浅的离开。
他找不着路了……
沈云归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没有用,连路都不知道。
“皇姐,你撑着点,我带你出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云归终于看到了人,他眼前一亮,连忙走了上去。
“二皇兄!”
“二皇兄你救救——”
沈涧庭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沈云归。
箭精准无误的射在沈云归身上。
他痛苦的闷哼一声,僵硬的低下头,看着纯白的箭羽。
而沈涧庭,冷漠冰冷。
为什么。
沈云归说不出话,口腔里都是腥甜的血,眼睛却在问他。
沈涧庭只是抬手,再次向他拉紧弓箭。
瞄准,放手。
“咻——”
“唔!”
箭的冲击力逼得他后退,沈云归唇边溢出鲜血,缓缓倒在地上。
眼中,是逐渐变得朦胧离去的沈涧庭。
沈云归是被痛醒的。
他的皇兄要杀他,为了防止日后夺位之争。
天已经彻底黑了,眼前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
他是冒充太监混进来的,父皇母后不知道他在这儿。
沈云归跪坐在地上,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宴卿发凉的身体。
还有点热度,没死。
皇姐不见,父皇就算再怎么厌恶皇姐,但她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断然不会仓促收尾。
会派人进山搜索,只是到底是找人还是杀人就说不清了。
沈云归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他垂首,看着插在胸前的两支箭,苦笑。
沈云归摸索着抬手,抓住箭端,一点一点拔了出来。
疼……
“啊——”
沈云归抓着宴卿的手直接扣进她血肉里。
他咬着牙,尽量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痛苦还是溢出嘴唇。
等拔出一支箭,血就如同决堤得河水源源不断往外涌。
沈云归浑身都是疼出来的汗水和血。
沈云归抓着宴卿的手换了一个地方,再次将箭拔了出来。
宴卿:“……”
好一个共享疼痛。
沈云归踉跄的爬起来,把宴卿甩到背上,路上捡了跟树枝,佝偻着往山下走。
索性,他在倒下去之前找到了个能藏身的山洞。
我偏不离你远点。
沈云归疲惫摊到在地上,双眼失焦看着前方。
是黑的。
他张着口,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前上下起伏,溢出血渍。
沈云归侧头看宴卿所在的方向,摸索着找到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前。
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忽然想到什么,沈云归胡乱在衣服上擦了一下。
感觉到手没那么脏,他扣住她的手。
就着她指缝,一点点钻了进去。
十指相扣。
皇姐现在没意识,他偷偷的,皇姐不会知道的。
沈云归扯开唇,还没等他开心,喉头腥甜,先前压回去的血一股脑涌了出来。
沈云归撇向一边咳嗦,血液混杂着唾液。
沈云归低低呜咽。
“皇姐,我难受,我疼……”
晨曦的光就洒落在眼前。
宴卿头疼欲裂,半阖着眼去看陌生的光景。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宴卿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动弹艰难。
她顺着去看,是沈云归。
还有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沈云归面上毫无血色,胸前衣襟被血染红,两个血洞已经凝固。
宴卿愣住了。
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是他孱弱的模样,好像下一秒,他就不复存在。
他不是离开了吗?
来不及多想,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宴卿把沈云归抱在怀里,躲进更里面的石缝。
这里是一处洞穴。
宴卿借着暖光观察了一圈周围,洞穴外面有一人高的杂草,而里面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洞穴里面落了一层薄灰,除此之外,这里很像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搜寻的侍卫在洞口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有些犹豫的询问。
“要不进里面看看?”
“别了吧?阴深深的,感觉有点危险。”
“皇上下令找到长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走吧走吧,赶紧进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你推我我推你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
宴卿闭气禀神,皱着眉继续往里面走。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
宴卿察觉到怀里的人不断瑟缩,连忙抱紧些。
远远的,宴卿看到前方好像有一个人。
再凑近些,才看清是一具已经腐烂枯化的白骨裹着衣裳。
白骨一副向前攀爬的姿态,右手搭在前方坚硬的石头上。
上面交错印着早已干枯的血手印。
沈云归整个人蜷缩在她怀里,无意识的闷哼一声。
她低头去看,沈云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满脸痛苦。眉头几乎拧在一块。
她心里不由发紧。
后面断然不能轻易出去,应该还有别的路。
宴卿慢慢蹲下身,顺着尸骨攀爬的方向去看。
果然,手印错综的集中在某一处。
宴卿心中了然,试探性的在手印最多的地方摁了一下。
下一秒,面前的石头露出一条小路,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
刚准备起身,一个亮眼的东西叫她挺住脚步。
宴卿扯下来握在手上。
一个充满血垢的玉佩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还刻在一个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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