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失的人

当晚肖战住进了佛罗伦萨的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了。品牌商太爱他了。这次米兰时装周，肖战为品牌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原本他下一个行程，是去罗马拍摄广告。品牌商得知他人已经在佛罗伦萨，当即表示，他们老板的私人飞机可以把肖战从佛罗伦萨直接送到罗马。所以，肖战和小胖不用当晚赶回米兰。而晶姐她们，会在第二天直接去罗马与肖战和小胖会合。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肖战终于被他的睡眠障碍症打败了。他光着脚在房间里踱步。房间很大，从这头走到那头有30步。地毯很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房间里的温度适宜，但是肖战总感觉热。

小胖住在套房的另一个房间里，估计已经睡死过去了。他晚上足足追了肖战和王一博三条街，要了他半条老命。

小胖的手机现在在肖战手上。他打了几局游戏，越打越无聊，越打越清醒。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微信进来，是王一博。王一博回家的时候加了小胖的微信。原本肖战邀请王一博一起睡酒店。品牌方给他订的是总统套房。但是王一博拒绝了。不过，他们约了第二天一起吃早饭。

“大明星，睡了吗？”

“呵呵！睡不着！”

“昨晚不是睡得很好吗？”

“昨晚的泡面里不会有安眠药吧？”

“说不定是你总统套房的床垫下面有豌豆呢？”

……

王一博此刻也失眠了。这两天的经历，让他觉得不真实。他躺在昨晚肖战躺着的被窝里，仿佛还有残留的气味，扰得他不能入睡。他看着备注为“小胖”的微信对话框，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是半天没有发送信息过来。

他正想再发一条过去，突然收到一条微信：

“你能来接我吗？”

当肖战回到王一博的宿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也许是长期的睡眠障碍把他逼疯了。他太贪恋那熟睡的12小时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王一博也觉得自己疯了。他发现自己对肖战完全没有抵抗力，不管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会义无反顾、甘之如饴地去做。他不知道肖战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他遇到的他，快乐都是建立在特别简单容易的事情上，一碗泡面，一个小面包，在街头淋雨……而且他的快乐是具象的，有声响、有触感、有温度。

肖战脱下外套，用跳水的姿势，把自己跳进了王一博的被窝。王一博也不扭捏，睡在了另半边床。王一博好笑地看着肖战双手合十，朝着虚空拜了拜：

“睡眠之神保佑我，今晚睡个好觉！”

然后就看见肖战乖乖地闭上眼睛，侧过身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个准备入眠的天使。

王一博也背过身去，闭上眼睛。

半晌，他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王一博，你多大了？”

王一博闭着眼睛回答：

“21。”

肖战猛地翻过身，朝着王一博的方向：

“这么小？！”

王一博没动，只问：

“你多大了？”

肖战在他背后，有点不高兴地说：

“我居然比你大六岁！”

王一博也没想到两人居然差六岁。他眼里的肖战，顶多跟他差不多大。有时候他的幼稚行径简直像个中学生。王一博依然没动，道：

“那也没大多少。”

肖战叹了口气：

“我老了！”

王一博“哧”的一声笑出来。

肖战在他后背锤了一拳：

“你笑什么！”

王一博转过身，对着肖战：

“你还是睡不着吗？”

肖战说：

“可能是我昨天睡得太多了？今天你的床好像没有魔力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闭着眼睛，但睫毛乱颤的样子，觉得他实在是跟个“老“字八竿子打不着。他道：

“睡不着也不要硬睡。我感觉你给自己的睡眠压力太大了。”

肖战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王一博一眼，又闭上：

“嗯！你跟心理医生说得一模一样。有人跟我说过，难过的时候睡觉——可能我的难过太巨大了，给了我的睡眠太多压力了。”

王一博听了，没来由觉得悲伤。他不自觉地伸出一根手指，捋了一下肖战的刘海：

“你可以把我当树洞，把你的难过从你的睡眠那儿分担一点过来。”

肖战笑了一下，道：

“我的这点难过其实不值一提，全国人民都知道。我是一个没有隐私的人。”

王一博道：

“瞎胡吹！我就不知道！”

肖战睁开眼睛看着王一博：

“嗨！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选择来意大利留学？”

王一博翻了半个身，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道：

“因为意大利人散漫啊！”

“怎么说？”肖战不解。

王一博道：

“我小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美丽人生》，讲的是一个意大利父亲在二战中，带着他儿子在纳粹集中营生活的故事。男主人公是个一辈子胸无大志的人，但是因为他的乐观浪漫，他获得了美好的爱情。在集中营里，他告诉他的儿子，他们在参加一个大型有奖躲藏游戏，只要能躲过那些穿着灰色军装的人的抓捕，他们就能获得分数，当分数达到100分时，他们就能和妈妈团聚。当时我就被意大利人的散漫打动了。”

肖战还是不解：

“为什么你说‘散漫‘呢？这难道不是’浪漫‘吗？”

王一博笑了一下，道：

“散漫和浪漫有区别吗？我从小就被我父母老师评价‘散漫’。我喜欢的赛车、滑板、街舞，都是‘散漫’的证据，他们还给我贴了一个标签，叫做‘玩物丧志’。所以我上大学那一年，就想着我要去意大利，在这儿，应该没有人诟病我‘散漫’了吧？”

肖战想了一下，问：

“那你现在还在坚持玩赛车、滑板、街舞吗？”

王一博顿了一下，道：

“很久没玩了。”

肖战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王一博自嘲地笑了一下，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散漫？连自己热爱的东西都没有坚持下去？”

肖战闭上眼睛，轻轻道：

“王一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都迷失了呢？”

王一博没有回答。

隔了好一会儿，王一博听见肖战的呓语：

“王一博，佛罗伦萨的雨声真好听……”

王一博侧耳听了一会儿窗外的雨声，确实很好听，他以前从没有这样感受过。自从遇到肖战，他的整个世界好像增加了一层滤镜，如梦如幻的。过了好半晌，他微微转过头，看着肖战的脸，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睡去。他很轻很轻地翻过身，面对着肖战，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这张天使般的睡颜。王一博伸手想去触碰，但忍住了，实在不忍心打扰他来之不易的睡眠。

王一博闭上眼睛，想：

迷失的人，还能不能找到正确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