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学识告诉他,怪力乱神这些事都是无稽之谈。人只有在无助和绝望之际,才会寄托精神于鬼神。
他想,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吧。
所以才会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恶鬼。
可以去索那男人的命。
寒风裹挟着血腥气,冲入本就不大的囚室,阿肖跟着打了个哆嗦。
囚室没有窗户,看不到日月更迭。不知道过了多久。
腥臭味是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让他想呕。随后,他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半张诡谲和明暗不分的面容。
那怎么会是人的脸,分明是畜生。
可当那张脸,看到自己在极度失智的情况下,还是提笔写了“走狗”两个字的时候,眸中的光狰狞了起来。
舌根已断,他笑不出声,可他用全身的力气扯动嵌在骨头和肉的缝隙里的的弯钩,宁可感受血肉撕裂的疼,也要竭力去耻笑面前的肮脏的灵魂。
男人用靴子踩断他的手指指节,小刀快速锋利地划过。
他甚至没感觉多痛,就没了无名指。
“反正你写字也用不到这根手指。”他笑着点了一根烟,将烟喷在自己脸上。
想到他呼出的气,自己又吸进去,阿肖又是一阵干嚎。
“叶先生。这家伙太难啃了。”有人说。
说到底,阿肖只是组织里众多环节最末枝的,价值还没大到让叶先生这样的人物出面来审。
可是他每次都来,一停就是很久。
最后如果不是他命令这些侩子手将自己梳洗干净,丢到他的床上去了。
他大概不会想到。鼎鼎大名的叶先生,好这一口。
他的意识模糊不清。
眼皮也只能睁开狭小一条缝。
可他却能清晰感知到,这个男人发泄不尽的原始欲望。
他骑在阿肖身上,叼着烟,耸动的时候会有烟屑落在背上。
阿肖第一次在审讯中落泪,也是因为这个。
他宁可自己已经死了。
至少还是勇士。为了他曾经信仰为之奉献的崇高事业而消亡。
可现在他算什么。连街边装垃圾的麻布袋都比自己干净许多。他全身被扒光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街边拉客的舞小姐。
到了后来,他甚至不用再挨打。
连看门的老大爷都知道,他是叶先生的。
他们给阿肖一间单独的牢房,虽然同样暗无天日,同样没有窗户。
每天有人把饭灌给他吃。他吐,他们继续灌。偶尔也会有一些恐怖而阴森的笑声隔着墙壁传递进来,笑声很快会停止,阿肖觉得,那是有些人被带出去枪毙了。
阿肖很羡慕那些人能被枪毙。他试过很多寻死的办法。都没成功。
他们会用很反胃的药水注射进入他的体内,然后一点点把他从死的边缘抢救回来。叶先生从来在这种时候没出现过,但是每一次,他却能让那些人忌惮地提他的名字。
“想死啊,要是他死了,我们怎么跟叶先生交代。”
挺可笑的。好像他对姓叶的多重要似的。
阿肖渐渐地放弃了一切。他明白自己成为了被拔掉羽毛的麻雀。再也飞不起来了。
姓叶的来不来找他,完全是看心情。
有时候连续几天,每天都来。
又有时候,接半个月都没有动静。和刮风下雨一样难以预测。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笑。
他居然会去计算这个男人来的频次。
大底,是已经疯了。可他能不疯么?这暗无天日的时光,总需要有点盼头。
他盼着他死。仅此而已。
姓叶的话不多。每次只是发出一些喘息和呻吟。急了还会打人。
做完就会提起裤子走,更不会和他聊天。但是有一次,他做了很久。
忽然对着静的可怕的牢房说:“我要走了。以后不会来找你了。”
阿肖自然不会问任何问题,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果然在那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姓叶的。
后来听看守囚犯室的门房聊天,才知道他是去了东北,和日本人一起走的。
这时候阿肖才猛然醒悟,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他居然有一阵子,把这个给忘记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有人把阿肖带出了牢房。
刺目的光像刀一样,割得他眼球生疼。阿肖下意识拿手去挡,却发现没用。光从少掉的那节无名指的空隙里透出来,子弹一样打进脑袋里。
“他不会说话?那盖个手印签个字总可以吧。”看不清楚脸的人,让阿肖握起笔,他忽然哇的将几天前吃掉的生肉连皮带骨吐了出来。
那人赶紧推倒阿肖,用并不地道的地方话骂他。
“脏死了,脏死了,妈的,还不如死在里面了!”
就在这时候,阿肖张开眼,又一次见到了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卡车满载面无表情的日本兵从阿肖眼前驶过。
姓叶的忽然再度诡秘的笑,用两根手指比划成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阿肖的恨意终于被点燃。
他冲进人群,冲向那辆正在行驶中的卡车。
被人用枪托敲在后背和腿上,按倒在地。
阿肖张开嘴,试图发出声音。
可就算眼睁睁地看着卡车彻底消失,他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如同野兽的嘶鸣。
而这大底,就是他心里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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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