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透的气息，伴随着清脆的鸟鸣，迎来了清晨。薄亮的光辉，透过层层碧绿的参天大树，撒下零星半点的光碎，掉落在雕花镂空的窗栏处！

大胆点儿的星碎，跳到魏无羡轻闭的双目上。少年有些不适，从被子里伸出一节略显纤细的手腕，试图遮挡一下。抱着‘随便’一整晚，忐忑不安的魏无羡，直到后半夜才安然入睡。本就随性而为惯了，便依着性子继续睡懒觉。

睡饱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忙道:“遭了，怎么午时了，江澄也不会叫醒我。”急急忙忙穿戴整齐，便一阵风似得跑了，俨然忘记了，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这条。

到藏书阁门口才刹住脚步，悄悄的进去，嬉皮笑脸道:“蓝湛，你用过午膳没？”

蓝忘机见到魏无羡，皱起眉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刻便会受到玷污，移开目光，继续看着书卷。

魏无羡明显的感觉到，蓝忘机比之更甚的疏离感。之前虽是性子冷，还屡屡禁他言，可好些时候还是会搭理一二，如今……连多看魏无羡一眼都不愿，简直就，当魏无羡不存在。

连续数日都是这般，有时魏无羡忍不住，还是会嘀咕几句。蓝忘机全当作，听不到，看不到，置之不理。对魏无羡这种性子急躁的人来说，蓝忘机这种，什么都憋在心里的人。着实让他憋的难受。

终于一月之期的最后这天到来了，魏无羡一反常态，早晨未迟到，除了用午膳，其余时间都是老老实实，过分安静的在桌案上抄书。

难得静了大半日的人，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在了青席上。嘴上叼了根草，翘着二郎腿，忍不住开口道：“蓝湛，你去过潭州吗？可知《莳女花魂》？”魏无羡也知道蓝忘机这么久没有搭理他，估计也不想和他说话，但他就是忍不住这张嘴:“书中有《莳女花魂》篇载，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若诗不佳，你猜会如何？”

蓝忘机淡淡道:“如何。”修长的手指拂过泛黄的书页，翻了一篇。

魏无羡见人好不容易开了口，也来了精神，开始徐徐道来:“之前我去潭州夜猎，倒是打算去瞧瞧是何种精怪。这花圃得主人是一位诗人，他亲手栽种了这些花，以花为友，日日吟诗，园中花卉受书香诗情所染，凝出了一缕精魂，化为莳花女。若诗不佳，或吟有错，女忽出，持花掷人脸，后而隐。”魏无羡挪了挪身子，靠的蓝忘机近了些接着道：“风雅吧。不过姑苏蓝氏的藏书阁里可不会有书记载这种东西。”

光辉越过雕花镂空窗栏，洒在倚窗栏处蓝忘机的白衣上。纤长的睫羽，在白玉般的面颊上落下点点阴影。

魏无羡接着道：“我当时就好奇，此女是何等容貌。为了看清这莳花女的脸，我到那花园子里，每次都故意吟错诗。这莳花女发怒就用花朵打我，再把我扔出去。我醒了之后再进来，继续念错。如此反复二十多次，终于看清了莳花女的脸。但是莳花女也被气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再也不出来了，看见我一进去就一阵狂花下雨，乱花打人，比奇景还奇景。”

蓝忘机道：“无聊。”

本以为魏无羡讲的不过是风雅的精怪邪祟之事，其料是这般。

“无聊？不无聊，这多有趣。”说完，他拿掉草根，欺身靠拢了蓝忘机，近的呼吸都打在了蓝忘机白玉般的脸上。

蓝忘机面色如常，不动声色的挪开了半寸。

魏无羡音色有些低忽道：“蓝湛，今天是最后一日了，明天就不来了。”

蓝忘机拂在微黄书卷上的修长手指似乎滞了一下，这才翻开下一页：“嗯。”

魏无羡退开后，蓝忘机便在桌案上，看到了一物。合上的对折花草纸带着透色，若隐若现的看到里面是一朵压制风干的芍药花标本。蓝忘机博览群书，上至古文古籍，下至经书音律琴谱，数不胜数。他打开花草纸，轻柔的掠指抚了下，倒是个雅致精美的书签。

魏无羡回到自己桌案那边，打算将剩下一点抄写了，也算是有始有终。这一坐端正，就被硌了一下。

“哇！！！”伸手拿起硌自己的东西，便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一条暗红色的锦绳下挂着一个木雕，木雕小巧精致，雕刻的是一只喝醉的小兔子，垂着耳朵，迷糊着双眼，坐在一坛酒上面，酒上刻着‘天子笑’，下端还坠着一柄暗红色的流苏。魏无羡忆起自己曾对蓝忘机说过的一句话“蓝湛你赔我天子笑。”

拿在手中，反复观看。魏无羡甚是喜欢，带着大大的笑意：“蓝湛，是你雕的！！我很喜欢，谢谢！”

这句话无疑是笃定一般的说出的。蓝忘机侧目看了眼，把玩着挂件的魏无羡。虽面色如常，但掩在黑发下的耳垂，却泛着一抹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