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的床很大，两人同时躺下来的时候，中间还有一臂的距离。

　　沈南墙满意地闻了闻，在熟悉的香味下渐渐入眠。

　　四个床脚上都被贴了符箓，季晏听着沈南墙平稳的呼吸声，也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季晏悄悄往沈南墙的方向挪过去了一些，仿佛可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察觉到季晏的靠近，沈南墙没有什么拒绝的举动，只是闭着眼说了句：“晚安。”

　　“早啊。”

　　季晏迷茫地看着穿着高中校服林宜，再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教室。

　　在做梦。

　　季晏这么想着，嘴里却下意识和梦里的林宜说：“早。”

　　林宜听到季晏和自己打招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季晏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周围的同学都坐在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情，聊天，抄作业，季晏还能听到斜后座的女生在抱怨她妈妈老是让她喝牛奶，搞得她又胖了两斤。

　　季晏又低头看了眼桌面上的课本，还是他成绩最好的一门：数学。

　　看来应该要上数学课了。

　　随着上课铃响，走入门的却是教历史课的男老师。

　　男老师穿着藏青色的大衣，与季晏身上短袖的校服对比得如此不适宜。

　　季晏看看手里的数学书又看看讲台上的历史老师，准备换成本书。

　　正在季晏翻找的时候，台上的历史老师却说了一串英文。

　　季晏在桌肚里翻书的手顿时停住了。

　　果然是在做梦，这么想着，季晏又不想找课本了，怪傻的。

　　台上的老师讲着，眼睛不停地扫着台下的学生，看到季晏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季晏看到他走到了自己身边问：“你的课本？”

　　季晏看着历史老师张开的嘴，不是因为老师问出的问题，而且从这位年近半百的男老师嘴里冒出来的竟然是女声。

　　女声很清脆，季晏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个女声伴随了他三年的高中的英语听力，是他的英语老师。

　　季晏被这一幕吓到了，忍不住站起来，老师不满地看着他，再度开口：“怎么了？”

　　这回依旧是女声。

　　季晏感觉到不安，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靠在了墙壁上。

　　历史老师依旧皱眉看着他，而全班的同学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季晏想问他们，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吗？

　　但是，他们的表情像是在告诉他，他才是唯一不对劲的人。

　　就在这时，季晏听到耳边有人在问：“这位同学，怎么了？”

　　季晏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声音的来源，就看到窗户边站了个人，刚想说什么，他突然想起来，他靠的不是走廊边的窗户上。

　　这边的窗户外面只是几根树木。

　　而且，这是三楼，季晏僵硬地看着这个身穿中山装的老年人。

　　老人看到季晏投来的目光，也把头转了过来。

　　“校长，你怎么来了。”历史老师在季晏身后喊道。

　　对，这曾是他高中的校长。

　　只不过，面容变得苍白发青，他才没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季晏这才想起来，又想到林宜曾和他说过，这个校长在他毕业的时候去世了。

　　听说，是骨癌，手术去掉了一条腿还是没能抑制住癌症的发展。

　　“咚咚。”

　　校长举起拐杖敲了两下窗。

　　熟悉的敲打声让季晏想到了昨晚上见到的那个鬼。

　　季晏看着站着窗外的老校长，确定了一些事，他往后退着，又听道身后的老师继续再问：“你的课本为什么拿错了。”

　　季晏回头，发现不止是历史老师，全教室的人都用同样的表情看自己，甚至包括林宜。

　　他们同时开口：“你的课本为什么拿错了？”

　　季晏被吓醒了，他同时也庆幸自己醒了，本想坐起身，却感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拼劲力气，季晏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眼睛，季晏楞住了，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有一张脸正贴着他的脸，靠得那么近，近的他只看到了相对的眼睛。

　　沈南墙被吵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因为床脚上贴了符箓，拐杖鬼不敢站在床边，而是趴在窗口，但也只有身子还在窗外，脖子像面条一样抻长，脸直对着季晏。

　　或许是沈南墙起身的动作吸引到了拐杖鬼，它轻轻转头，浮肿青白的脸就这么对上了沈南墙平静的眼神。

　　“你知道吗？”沈南墙露出一丝微笑，手也抬了起来。

　　“吵人清梦，会遭报应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沈南墙的手也掐住了拐杖鬼的细长的脖子上。

　　“咚咚”

　　又是两声熟悉的声音，沈南墙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涩滞，也就那么几秒，沈南墙又加大了力气，硬生生揪着脖子，把拐杖鬼从窗外拔了过来。

　　季晏从僵硬的状态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南墙把拐杖鬼摁在地上打的样子。

　　拐杖鬼摸索着自己的拐杖，沈南墙顺手把拐杖抢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让你吵我睡觉。”

　　拐杖鬼的身体和它的脖颈一样，都像是没有长骨头一样，在沈南墙的捶打下，只有一个个凹坑。

　　沈南墙的起床气慢慢散去，她踩着拐杖鬼的脑袋，试图给它一个物理超度，没想到拐杖鬼却在这时扭曲着，变成了薄纸往窗外飞去。

　　沈南墙眼疾手快地拿起手里的拐杖戳中了它。

　　薄纸从被戳中的地方裂开，执着地向外飘，沈南墙口里念着咒，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道雾气往纸那边，与化成薄纸的拐杖鬼拉扯着。

　　最终，雾气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缕风吹散，沈南墙停下了口中的咒诀，也不管手里的拐杖，直直地走向了窗边。

　　拐杖鬼像是个造型奇特的风筝，还从中间裂成了两半，飘飘摇摇地往西边飞去。

　　沈南墙刚跨了个脚出去，就被季晏抱紧了腰。

　　“沈南墙，你要干什么！”

　　季晏喊着，生怕沈南墙要跳下去。

　　沈南墙默默地伸回一条腿，其实她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怎么样。

　　只不过，那缕奇艺的风，那缕能打破她咒诀的风。

　　有她师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