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之上。
江垂柳叫起:“众位爱卿免礼。”
她坐在龙椅上,地下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掌控一切的权利,让人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名为野心的东西。
书柬站在龙座边,沉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底下的官员面面相觑,一个满面白须的老者走了出来,道:“老臣有事启奏。”
书柬喊了声奏,白须老者念出一大串晦涩难懂的奏折,其意大概是,刺客之事虽然已经定案是前朝漏网之鱼,但皇室单薄的子嗣还是引得人警惕,请求陛下早日大婚,选秀,生娃娃。
江垂柳看了眼书柬,正巧书柬也看向江垂柳,微微抬了抬额头。
这与薄幸归的描述如出一辙。
江垂柳微不可知的点了点头。
被这么多人逼婚的皇帝,她大抵也是古今第一个。
由于离得远,倒也没有大臣看见两人的互动,只是久久不见人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却也无人敢抬头仰望天颜。
“朕一直有立中宫的打算。”江垂柳扔出去一个甜枣。
群臣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大臣站了出来:“岑元帅幼子岑子然与陛下年龄相仿,未曾婚配,乃是陛下良缘。”
还不待江垂柳说话,立刻就站出了另一派的文官,“岑子然武家出身,不够细心,身为陛下中宫需要协理六宫,照看皇嗣,唯实需要细心些的。”
果真还是文人要委婉些,所谓武将不成,那不就是文人了么?
先前的武将不乐意了:“陛下的后宫也是男子,出身各异,若不是强有力的男子,怎么镇的住后宫?怎么能让皇嗣尽快降生?”
这句话有些露骨了,文官皱了皱眉,连声道粗俗。武将干脆一拱手,问:“陛下觉得那个好?”
江垂柳轻咳一声,两边渐渐安静了下来。
江垂柳道:“朕觉得苏甘棠挺好。”
文官矜持的捋了捋胡须,武将面露不悦。
紧接着,江垂柳一摊手,无奈道:“朕觉得岑子然也不错,所以朕很犹豫。”
两派人又开始了争吵,而争吵的缘由——摄政王与岑元帅却是异常淡定。
江垂柳笑眯眯的看了会儿,眼看着武将要跳起来揍人,才制止道:“这件事既然一时半会定不下,朕看还是改日再说吧。另外,朕觉得刺客一事还有些不妥。”
这一句话使得场面立刻寂静了下来,江垂柳笑眯眯道:“继续讨论啊,怎么讨论朕家事时那般畅快,轮到国事就蔫了?”
这一句话已经是很严重了,直问是否为君分忧。众臣不禁跪地,齐声道:“微臣惶恐,陛下赎罪。”
江垂柳摆了摆手,“朕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只是这皇宫守卫太过松懈,让人睡不安稳啊!”
没人敢说话。
昔日摄政王府遭受刺客,陛下便是以守卫松懈为由下旨将一百侍卫处死,又重新派人。今日这么一说,想清洗皇宫内院的钉子是极有可能的,在此事上发表意见,极为不妥。
事实上,朝臣实在过思了。
江垂柳之所以提出这件事,是因为薄幸归教导她:要想别人不找你麻烦,你首先要给他找一堆的麻烦。
同理,江垂柳不想被大臣揪着成亲的事不放,所以就扔给他们一件可以讨论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根本没有取得意料之中的布思,反而使得场面更加冷了。
江垂柳百赖无聊的等着人来禀报,却不想下面的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就是没个声音。
就在她背后实在受不住,准备宣布退朝之即,一个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
“臣有事起奏。”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出声之人上,江垂柳也不例外。
江垂柳望了过去,只见那朱红的衣抉微微浮动,黑靴缓缓走出。紧接着一张五官柔和、白皙胜雪的面容展现在江垂柳眼前。
他的目光放在手中的玉板上,平静的双眸好似那天际悠然的白云平缓,丝毫不在意被人注视。谦谦君子,温文儒雅,仿佛看他一眼,心中的躁动都被平复了下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多少年以后,当记忆因为衰老而变得浑浊不堪时,那温文如玉般的男子依旧鲜活如初。
直到那一声叩地声传来,江垂柳才回过神。
江垂柳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见书柬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有些发热,连忙道:“奏。”
岑子修道:“启禀陛下,左传有言,为人君,止于仁。宋兴一百五十余载矣,号称太平,飨国长久,遗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陛下仁德堪比仁宗,定如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
文臣冷眼旁观,武将则是把目光放在了不怒而威的岑元帅身上,后者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江垂柳心思百转,这是在劝自己仁德。
可她自问并没有说什么严惩之事,哪里需要劝谏?
江垂柳脑中迅速过滤有关仁宗之事,骤然想起了摄政王在御书房为薄幸归讲课时,她在旁听之事。
当时,四川有个读书人,献诗给成都太守,主张“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成都太守认为这是明目张胆地煽动造反,把他缚送京城。
按照历朝历代的律条,应按谋大逆严惩,可仁宗却说,这是老秀才急于要做官,写一首诗泄泄愤,怎能治罪呢?不如给他个官。
于是这读书人就当真被授予为司户参军。
当时摄政王说,容四川秀才的事,没几人能做到。
江垂柳凝视岑子修,“在仁宗亲政的三十年中,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
……其进也,不固进也,俄而退矣;其退也,抑未终退也,俄而又进矣。人言一及而辄易之,互相攻击则两罢之;或大过已章而姑退之,或一计偶乖而即斥之。
“……计此三十年间,人才之黜陟,国政之兴革,一彼一此,不能以终岁。”
垂首不语的摄政王动了动眼皮,看了眼上首贵气逼人的陛下,慢慢收回目光。
岑子修神态自若,拱手道:“宽仁少断,乃是仁宗大忌,但陛下既知,自能避之。”
“哦?”江垂柳饶有兴致的问:“爱卿把朕比作仁宗?”
岑子修腰背挺直,波澜不惊中带着傲然:“臣自比包拯,臣所效忠之人,如何不比仁宗?”
众臣哗然,江垂柳却是笑了,“朕岂敢辜负爱卿之言,朕愿意听劝谏,爱卿愿意劝谏,即使如此,封都察院御史,赐御书房行走。”
她是真心觉得岑子修是个人才,以至于没去关心岑子修原本的职位。待看朝臣面色诡异,这才察觉到不对,心头猛跳,难道他原本就是督察御史?
岑子修也是一怔,随即谢恩,“臣遵旨。”
这时就听摄政王慢悠悠道:“早就听闻岑家长子喜文,今日落入清流之中,也算是得偿所愿。”
岑元帅冲着江垂柳拱了拱手:“犬子能得陛下看重,实乃三生之幸。”
语毕,岑元帅回过头,又对着摄政王道:“苏公子仙人之姿至今记忆犹新,我那不成器的长子能有一二份的聪慧即可。”
摄政王脸色一暗,如同殿外的阴雨雷雨,叫人惴惴不安。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