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薄幸归提出的中宫悬空,贾方士不置可否。一时之间,江垂柳也没有更合适的方案,便准备按照薄幸归的法子试上一试。
悬在心头的中宫之事暂时被解决,江垂柳望向薄幸归的神情,也不由得复杂了许多。
书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而当她听见江垂柳挥退众人,要与薄幸归单独相处时,更是心中一惊。
书柬本欲开口,但最终诸多情绪,只是化作一声略显不忿的“是”。
众人接连离开,御书房内独留江垂柳与薄幸归二人。
长久的沉默过后,薄幸归率先开口道,“陛下如此心大,将所有人全部支开,难道就不怕我这个罪人,对您做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罪人”,明明是大逆不道的话,却宛如把把尖刀,插在江垂柳的心口。
江垂柳苦涩道,“我说过,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薄幸归沉默以对。
人前,他尽了帝师之责,也给足了江垂柳面子;人后,他对江垂柳的恨意丝毫不减。如此冷漠相待而非口出恶言,已经是他的退让。
深知重修于好并非一日之功,江垂柳不再坚持,而是幽幽道,“我没有想到,你会真心帮我。”
“陛下错了。”薄幸归嗤笑,“陛下既然拜我为师,我自是要为陛下分忧解劳。”
“也罢。”江垂柳轻轻叹道,“你怨我,恼我,疑我,也是正常。若是爱我,怜我,念我,那想必是有求于我。”
薄幸归没有应声,起手作揖,“如果陛下没有其他什么事情,那罪臣先行告退了。”
江垂柳挥了挥手,薄幸归领命离去。
傍晚时分,听着龙床上的动静,书柬猜测是江垂柳醒来,上前伺候。
“他回去之后……”
“云胡公子离开御书房以后,径直去了冷宫。”书柬一番描述,将薄幸归离去之后的举动一一汇报。
“他……算了。”江垂柳大致了解现下的局面,哑着嗓音,“以后不用派人跟着他了。”
书柬虽有不愿,但依旧依声应下。
放下幔帐后,书柬守在床边。看不清江垂柳的情绪,她说话也更为小心,“奴婢就在这守夜,陛下若有事,尽可叫奴婢。”
里面没有声音,犹豫良久,书柬跪在龙榻边,轻声说:“明儿个又是十六了,陛下果然还是不愿意和温侍君圆房。”
帐内,江垂柳有些茫然。她的确记得不宫中还有个温侍君,不过这不愿意圆房,又要从何说起?
江垂柳淡淡的哼了声,算是回应。闻言,书柬继续喃喃道,“奴婢也觉得不妥,实在是太冒险了。”
江垂柳听出书柬话语中不一般的意味,清了清嗓子,平静道:“进退维谷,搏命而已。”
身为帝王每走一步却好似搏命,平静下是无需表明的绝境,而这句话看似说了处境,却又什么都没说,虚虚实实,是为诈。在贵人身边伺候的,第一要会的,就是会说模棱两可的话,以求得两边不得罪。
江垂柳不想想到,曾经的技能,眼下竟用在这方面。
书柬道:“奴婢知道陛下难受。前朝大臣咄咄逼人,陛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只为保废……薄公子性命。”
一联想到方才江垂柳未说完整的话,便是与薄幸归相关,书柬便愈发的气恼:“可是他却半点也不了解陛下的苦心……”
书柬联想到自家陛下的处境,眉头紧蹙,皇帝之位看似尊贵,可实际上,走的路却是比别人难上好几倍,甚至连枕边人都身不由己。
瞧不见幔帐里人的脸色,却不难想象到那种悲凉,书柬攥紧衣摆,说:“计划是陛下一手拟定的,今日……也是极好的日子。但陛下若是为了薄公子放弃原计划,怕是温家难免会联想,陛下是不想怀上温侍君的孩子?要放弃合作。”
幔帐内的江垂柳目瞪口呆,什么合作,要计划怀孩子?
江垂柳一把掀开幔帐,凝视书柬许久,最终闷声道:“把计划说一遍,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可不可行。”
她当然没想过那个什么计划,更没想过要为谁怀个什么孩子,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书柬以为说动了江垂柳,便详细的讲起了计划。
阮、苏、岑三家,分别以大学士阮相、摄政王苏相、岑元帅为首。这三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牵连。
唯独温家,看似因为是废帝岳丈而不受重用,实际上却是置身事外。
这些年,温家养兵蓄锐,纵然不及岑家,但也在不少兵家之地有族人。将温家拉拢过来,一来可以达到平衡,挟制岑家,二来可以加重江垂柳威仪,增加兵权。
江垂柳手中不过三万禁军,而岑家手握十万西北士兵。温家虽然不及岑家,但零零总总也有六万兵马。这六万士兵在发生兵变时,足以左右一切。
要争取过一个家族的支持并不容易,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未来皇帝流有温家血脉。
女帝长子寓意非凡。
然而正是寓意非凡,所以极不容易留下。
孩子一旦因为岑家人流失,那么失去一个未来的帝王,即便是温家再淡定,也不难让温、岑两家产生鸿沟裂痕,从而敌对。
今日正是十六,若是想要怀孕,此番正是良机。
江垂柳将书柬的话捋了捋,总结出一句话就是:未来自己打的算盘就是要拖人下水,然后再鸡飞蛋打。
末了,江垂柳不由感叹一句,亏得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在这几日睡的安稳。
前朝文臣摄政,武将掌兵,她在干嘛?在为中宫之事沾沾自喜。更大的危机就横在眼前,她却惦记着睫毛上的灰尘,岂止可笑二字?
书柬瞧着江垂柳犹豫,咬了咬牙道:“陛下若是不愿,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江垂柳反问道:“什么办法?”
书柬:“纵然陛下一切安排妥当,但小产总归是对身体有害,这孩子必然是留不下,何不李代桃僵?”
江垂柳:“李代桃僵?”
书柬心一横:“奴婢身材与陛下相近,温侍君没近过陛下的身,蒙混过关易如反掌。”
江垂柳想都不想道:“不行!”
书柬笑了笑:“陛下爱惜奴婢,但奴婢见了那么多人情冷暖,早就不想着出宫了。只想跟在陛下身边,人人都敬重,何苦要去和妾室们争风吃醋。只是奴婢身子有亏,曾经找太医看过,说是怀孕有些困难……”
“李代桃僵决计不行。”江垂柳严肃道,“”明天去温侍君那,我自有其他办法。“
“李代桃僵决计不行。”江垂柳严肃道,“”明天去温侍君那,我自有其他办法。“
“可是……”
江垂柳厉声道,“不用守在这里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书柬还想继续,却在对上江垂柳的眼神后,疾声改口道,“是。”
天空中阴云密布,压压欲坠,一个闪电下来,殿内都被照亮,紧接着一阵轰鸣,仿佛天地要被撕裂。
书柬跪坐在地上,幔帐里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确定江垂柳睡了,她才掀开幔帐,进去掩了掩被子,悄无声息的退下,径直向殿北的宜尔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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