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看着他红了的眼眶，以为他是怕了，“别怕，别松手，王一博，你刚刚答应我的。”

知道他的手腕很细，可是真的握住的时候还是分外心惊。肖战觉得自己已经出汗了，抓紧怕断了，抓松怕他掉下去。

好在后面的救援人员，立刻冲了过来，将人成功拉了上去。

他明明很轻，但是在刚刚的生死一瞬间，肖战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力竭。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想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不好了，他晕了…”

一声叫喊，拉回了肖战的思绪。他是医生，这种时候，自然是他的主场。

………

王一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洁白的病床上。鼻息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动了动四肢，他感受到手脚无比的温暖，这个瞬间，他很想流泪…

好像从记事起，他就很少能睡整夜觉，那个狭小的房间总是那么冷，冷得像地狱。

“你醒了啊？”

睫毛颤动，王一博循声望去，便看见了肖战正在帮他换吊瓶。可是…这不是护士的工作吗？而且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了吧？

窗帘没拉，透明的玻璃映照出外面的漆黑，只有路灯隐约的光线，让他看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你怎么还在这里？”

肖战拉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床边，语气平静的解释，“我今天值班…”

真是个好借口呢！

王一博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很好。他明明记得这个人是昨晚的值班医生。

而且医院再缺人，也不至于让他连续两晚值班。所以…他说谎了。

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王一博没有拆穿他。他想，也许这人是对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吧。

可不管是同情，还是可怜，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哦…”

横眉冷对的少年，突然低眉顺眼，倒是让肖战有些不习惯。

沉默了几秒后，他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走…？去哪？”肖战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高烧？”

说完还抓起他没有挂水的那只手，粗鲁地搭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你感受一下，烫的都快能烙饼了，小朋友…”

“……”

王一博被他教训的一愣一愣的，显然是没想到，这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第一印象，他曾以为，肖战这个人是冷漠的。天台上，他用云淡风轻的模样掌控全局，像个王者。

可是现在，似乎是更接地气，不再老气横秋，倒是有温度了许多…

“可是…医院我住不起…”王一博低低的声音，有些可怜，他在示弱。

肖战拍拍他的手，语气放柔，“没事，这里的费用不用你出，我借给你，等你长大了再还。”

明明自己的体温已经足够滚烫，但是他手心的温度，却是让自己感知的那样明显。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王一博虽然很虚弱，但是目光灼灼。他看着肖战的眼睛，似乎想透过这双凤眸，直视他的内心。

“你看我像做慈善的吗？”挑眉微笑，他好看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疑惑？”

王一博点头。

肖战嘴角的笑容敛去，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染上了复杂的情绪。而王一博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

“因为，我和你有缘，在同一天失去了母亲…”

“……”

王一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真的很想笑，笑老天荒唐。

缘分…？失去至亲的缘分，谁想要？

“肖医生，谢谢你…”

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他眼神里的攻击性好像是消失了。

这一刻脆弱易碎的样子，让肖战毫不怀疑，他只要走出了这家医院，便会瞬间被风雪吞没…

其实刚刚王一博沉睡的时候，肖战去了墓地。斜风裹着雪花，让阴冷的感觉更清晰。

他在母亲的墓碑前停住，将鲜花放下，膝盖跪在了冰冷的台阶上，久久无言…

他想到躺在医院的王一博，满是伤痕发着高烧的模样，便如同看见了自身。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但是同病相怜的案例却并不稀奇。

所以他又回到了这里，他想陪着这个孩子，度过人生中最难的一个晚上。毕竟，那时候的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

“行了，想哭就哭吧，明明年纪小，何必要装大人呢？”肖战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珠，可是眼睛好像被吹进了沙子，又酸又疼，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也许这个孩子真的是太压抑了，能哭一哭也好，起码比憋在心里要理想的多。

可是他一哭，肖战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刚刚给他看病的时候，他看见了王一博身上的伤痕，看见了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也看见了他置身寒冬却只穿一条薄裤，冻得青紫的脚踝…

可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孩，却是在天台的寒风中挺直了脊背，用无惧死亡的眼神让警察束手无策，还固执的要求自己能记住他……

明明他只是个孩子，却要被迫竖起尖尖的刺，伪装成坚强的模样。

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这一生真的还能恢复如初吗？

肖战知道，那太难了…

王一博哭了多久，肖战就陪了多久，久到他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却还抓着他的手不松。

肖战等了一会儿，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只是轻轻的动了一下，少年便蹙起了眉头，嘴里有细碎的声音溢出，说的是，“别走…妈妈…求你…”

突然又惊恐地攥紧了肖战的手，“别过来，你别过来…”

看着少年深陷痛苦的梦魇，肖战凑近他的耳边，生涩地哄，“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仿佛能听见他的话一般，少年的眉宇舒展了，手虽然还是抓着他，但到底是没有那么用力了。

离开的想法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原位。

倾身按灭了床头的开关，室内瞬间暗了下来，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病房门的窗口照射进来，不是特别明亮，但是视物也足够了。

王一博的手很粗糙，和肖战白皙光洁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夜晚很安静，肖战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自己错了，他们之间并不是同病相怜的，他比自己可怜多了。

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是也耳闻了这个大新闻。未婚生子的单身母亲，嫁给了一个有家暴倾向的男人。

可想而知，这样的成长环境，王一博的童年过得有多艰难？

肖天启就算是再渣，也没有伤害过自己。凭良心说，作为父亲，他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只是他对母亲的伤害，自己永远也不能原谅。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王一博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为了护着自己的孩子，她尽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