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一脸有些玩味的意思，看的张哲瀚心里有些发毛，让他不由得想，是不是法医和尸体待多了，所以总觉得和一般人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你说，什么线索？”

　　龚俊走到张哲瀚身边，几乎贴着他，头一歪，轻声问着。他身上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或者奇怪溶液的气味，反而有一种很清新的，就像是雨后晴空的清爽味道，让张哲瀚忍不住侧过头看了看他，注意力不由得跑去了他身上。

　　“嗯？怎么了？”

　　发现张哲瀚看着自己，龚俊略微侧了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微微笑了笑。这突如其来的微笑被无限放大在张哲瀚眼前，他一瞬间竟然脑子里空白了几秒钟，但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还往旁边挪了一步，抬手扒拉了几下自己的耳朵，有点烫手。

　　龚俊可能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是这种反应，觉得挺有趣，看着张哲瀚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温度。

　　“你看这些伤口。”

　　张哲瀚指了指女尸手腕和脚腕，还有腹部的几个伤口，龚俊的眼神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余的变化。

　　“这些伤口和别的伤口相比，切面光滑整洁，深度均匀，我觉得就像是，很小心切开的...”

　　龚俊一边听着，一边摩挲着下巴，还有那不经意扬起的嘴角，让他对张哲瀚又提起了几分兴趣。

　　“就是...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很奇怪...”

　　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领域，张哲瀚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就是什么？”

　　龚俊弯了下身子，把脸凑到了张哲瀚脑袋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吹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又有点热热的。

　　这气息吹的，张哲瀚的脸好像也有点热，龚俊身上好闻的味道离他那么近，让他觉得脑袋好像也有些迷糊了起来。

　　“就是...比如说小孩子一开始很用心的对待一个玩具，但是玩不好的时候就发脾气了...”

　　张哲瀚说着说着，总觉得不太恰当，又不知道龚俊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不免有些焦虑，便又开始扒拉耳朵了。

　　龚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回到了桌边，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张警官，揣测犯人的心理是很危险的。”

　　张哲瀚没想到龚俊会冒出来这么一句，疑惑的看着他。

　　龚俊倒完茶，又走了回来，笑着把杯子递给张哲瀚。

　　“谢，谢谢...”

　　张哲瀚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了杯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接杯子的时候，龚俊的手指好像在他指尖点了两下。

　　龚俊把茶递给张哲瀚后，便坐回了自己的桌边，看他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继续说道。

　　“代入犯人的立场去思考，确实可以帮助理解他的犯案动机和行动模式，特别是对于连续杀人犯。”

　　张哲瀚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连手上的茶也没顾上喝。

　　“但是，你可听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听过。”

　　“为什么人看着黑洞时，总有被吸进去的错觉，那是因为，人天生就会被那些东西所吸引。你越是能理解犯人的想法，那就越表示，你们是相似的人。”

　　龚俊说完，收起了始终挂着的笑容，反而一脸认真的看着张哲瀚。张哲瀚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虽然隔着镜片，但却觉得那仿佛就是龚俊刚才所说的黑洞一样，正在把自己不断的吸进去。

　　“我，我知道了...谢谢...”

　　张哲瀚猛的把手上的茶一口喝完，由于喝的太快，还呛了一口。

　　“诶，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龚俊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微笑，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却又让人觉得不太一样。

　　“对，对不起...”

　　张哲瀚回想了今天从遇见龚俊开始自己的表现，感觉长这么大该丢的脸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丢完了。

　　“那！那我先回去了！我要去和队长报告...再见！”

　　匆匆放下茶杯，张哲瀚对龚俊鞠了个躬，然后在龚俊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转身便想开门出去，可是门怎么也推不动。

　　“诶？怎么...？”

　　“张警官，门是拉的。”

　　张哲瀚的手一僵，虽然背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回头，他觉得龚俊肯定正在笑他。

　　“对，对不起！”

　　一拉开门，张哲瀚便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龚俊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推了一下眼镜，嘴角挂上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张哲瀚...呵...”

　　龚俊拿起刚才张哲瀚喝过的杯子，一边旋转一边看着，最后送去了自己的嘴边。

　　“cao！cao！cao！我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张哲瀚一边往回走，一边拼命挠着自己的头，把发型都弄成鸡窝了。路上碰见别的同事，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但是张哲瀚却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这么失态，简直砸了他警校精英的招牌。而且即使第一次出现场吐了的时候被师傅笑，他都没觉得有这么丢脸。

　　“小张你回来啦，怎么...样？”

　　张哲瀚一走进办公室，队长就看见了他，可是刚准备问他结果怎么样，便发现他顶着个鸟窝似的头，神色郁闷还眼神发直，连领口都乱了。

　　“啊，队长...”

　　张哲瀚发现队长在叫自己，赶紧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呃...怎么了？”

　　“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

　　队长放下了拿着的保温杯，一把将张哲瀚拉进了会议室，不仅锁了门，还把卷帘也放下了。

　　“队长，你这是做什么？”

　　张哲瀚始终疑惑的看着队长这一系列操作，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还问我做什么？”

　　队长一顿操作结束后，凑到张哲瀚面前，想了想，然后小声问道。

　　“那个怪胎把你怎么了？”

　　“哈？”

　　张哲瀚被问懵了。队长指了指他的脑袋，又指了指领口，张哲瀚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些糟糕。

　　“队长你瞎想什么呢！”

　　张哲瀚赶紧整了整领口，又抬手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发型，总算现在是能见人了。但是他想到自己一路都是这幅样子回来的，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好了。

　　“真没什么？”

　　“什么什么呀！诶，你说谁怪胎呢？”

　　见张哲瀚好像确实没什么，队长也算松了口气。

　　“没啥就好，没啥就好...不过，你不觉得，龚医生人怪怪的吗？”

　　队长只是说的大多数人的认识，但是张哲瀚却听了觉得不太舒服，但是也不能当面驳了队长，这样也太不给面子了。

　　“还，还好吧...他有好好和我交流意见啊，虽说是有点高冷吧，但是最多可能也就是比较慢热吧...”

　　张哲瀚一边说，一边就发现队长的表情，从你说啥？到你确定？再到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的一连串变化，过于有趣，让他差点笑出了声。

　　“他...他还和你说话了？”

　　张哲瀚茫然的点了点头，他实在不理解这么普通的事情为什么队长反应这么大。

　　“平时找他半个字都不会吐的，不是把报告直接甩人脸上就是压根不在让人自己拿报告。唉，业务能力再出色，这人际交往也实在是差了点...”

　　张哲瀚听完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自己莫不是，碰上了个假的龚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