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定金

肖战并不确定王一博在百花节期间会不会过来，但听风楼里庆百花节的活动也开始了。将难搞的三皇子抛在脑后，他进了二楼专门给自己留的雅间，倚在贵妇榻上隔着栏杆向下看。

毕竟是百花节，今日比往日都要热闹些，二楼的雅间也坐了不少权贵，一个个的都盯着下头的舞台，等着挑个好看的小倌带到屋里去。

京城里好这一口的权贵并不少，不是什么稀奇事，平日里有事相求的时候顺手送个貌美听话的小倌过去，事情还能好谈一些。

栎倾被夙钰拉去长街赏花了，肖战到现在也没见到两人回来。一楼那些抚琴的没了栎倾，弹的曲子也不如往日的好听了。

其实过不过节对肖战来说没有什么分别，这天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他倚在贵妃榻上也无聊的很，低头拿了个蟹黄酥的空，一抬头便看见门外又进来了两位身着锦衣的达官贵人。

戚无走上前去招待，几人正说着话。

肖战眼力还算不错，只定睛看了两眼，便觉得有些眼熟，招手叫来了旁边送茶水的小倌，让他下去找戚无，“跟戚无说，若是有人来找我，便让他直接带上来。”

小倌应声之后便下楼去了。戚无也同那两人说完了话，正要带着他们往里走。

或许是因为戚无说到了肖战正在二楼雅间。白衣公子一边朝着这边走来一边抬头向二楼扫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肖战的视线。

一身白色的锦衣倒是给了王一博完全不同的气质。飘飘若天上仙。分明就站在这种胭脂俗粉遍布的地方，却气质干净的不染尘世、不落尘埃，但低头不说话时却又隐入人海，不引人注目。

王一博看见肖战之后，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扫向另外一处，提防着戚无同景墨低语，“本宫方才看见几个熟人，你找人在附近打探打探。”

景墨低声应下，走入拐角的阴影后便动作迅速地离开了。

肖战估摸着这条线要成了，连忙又把刚刚那小倌叫了回来，跟他耳语了几句话，打发他离开，自己则慢悠悠下楼迎上了在楼梯上的王一博，“这位公子，请跟我这边走。”

上下扫了眼肖战身上颇有些凌乱的红色衣裙，王一博的眉头明显皱了皱，步伐稍顿。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还是抬起步子跟在肖战身后上了二楼，坐进雅间。

不过进门时他扫了眼木门，并没有发现这周围挂着肖战的牌子。

戚无只跟到门口，掩上门后就自行离开了。

“没想到殿下您还是来了，”肖战叫小倌过来给王一博换了一壶新茶，又端着矮柜上的点心摆到他面前，“我本还担心您不会来呢。”

品了口茶，王一博暗自赞叹，并未说话。

“三皇子看看要是有喜欢的，今晚都可以带回宫里去。”肖战把手搭在栏杆上，指尖微动，点着楼下正起舞弄琴的小倌，“我们这的头牌还在外头赏花呢，还没回来，您也可等等。”

“喜欢就能带走？”

肖战莞尔一笑：“给钱自然能。”

王一博盯着他看了半晌，把肖战后背都看出鸡皮疙瘩来，这才将目光移去了楼下。

肖战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心想王一博今晚要是真的愿意从他这带走几个人，他这根线就真的搭上了，以后想要在宫里有些什么动作都算是有了底气，说不定还可以……

夙钰带着栎倾进了门，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立马就有人上来拿着金子取他们的牌子，被戚无拦下了。戚无转头同他们说了几句话。栎倾留在楼下掌琴，夙钰来二楼雅间找肖战。

门口没人拦，夙钰推了门就直接进来，打量了几眼相对而坐的两人。明明刚才听戚无提起来这位是皇宫里的三皇子，夙钰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道：“这还有客人呢。”

话是这么说，夙钰也没客气，直接在肖战的榻上挤挤坐下，开始吃白玉盘里的点心。

肖战被挤开，抬手推推他的肩膀，对上夙钰的目光后便和他使眼色，“你去找戚无，让他给你安排个活计，别成天没事在我这里乱晃，我养着你不是为了让你白吃我点心的。”

夙钰回他一个眼色，捏着点心的手也没闲着，“奴家身娇体弱的，哪能有什么活计可以做？”

接着他便看向王一博，笑道：“这位是？”

“姓王。”

王一博对上夙钰的目光，没什么表情。

“王公子。”夙钰抬起身子就往王一博那边坐，声音娇娇弱弱的，做足了迎客时的姿态，“今天您要不要留宿听风楼啊？楼内莺莺燕燕绝色不少，您是贵客，都可以供您挑选。”

肖战心惊胆战地看着夙钰上去贴人，又怕自己做多了动作会引得王一博生疑，只能先劝着，“长夜漫漫，还不急着挑。”

王一博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满。夙钰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一见他皱眉便立马起身要走，冲肖战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

“你下去找戚无，这边除了送茶和糕点不用人来伺候，别饶了王公子清静。”肖战上前假意和夙钰拉扯了几下，察觉到夙钰在自己手心里划了个字之后才把人推出去。

肖战握紧了掌心，表情不变地回过身来坐下——夙钰在他手心里写的是“刀”，说明王一博身上带了武器，外加上楼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景墨，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

说不定这听风楼都要让他们的人探遍了。

王一博虽不知他们具体做了什么小动作，但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端起茶杯后慢慢品了一口，说道：“你这楼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不简单。”

方才夙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他身边，推搡之中估计也摸了些信息透给了肖战。想起自己腰间别着的匕首，王一博心道自己也不该这么大意，以为这小倌没什么问题。

既然这位不简单，那方才同他一起进来、现在正抚琴的那位也不简单，在门口迎客的那位更是。

肖战自知夙钰暴露，但还是笑起来，想再帮他打打掩护，“三皇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前几日你道给银子给够了便可以找你们杀人，”王一博的指尖停在融入人群的夙钰身上，点了点，“本宫要他，去拿五皇子的命。”

“明日本宫会让景墨送来一百两黄金做定金，事成之后，会再送来五百两，如何？”王一博将茶盏放下，嘴角上挂着浅浅的笑。

肖战嘴边的笑僵着，“五皇子是皇亲国戚，不是什么普通人，殿下若是想下杀手自然是自己动手更方便，我们哪怕派人前去也不一定会成功，何必掷千金来买一个动荡不安呢。”

“金子本宫有的是，只看你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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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寂，肖战亲自送王一博离开的时候，也还是没把这件事应下，只是道过几日同夙钰商量决定之后再去皇宫告知他。

王一博垂眸盯他两眼，便抬步上了马车。

夙钰接了个砸了一百两金子的权贵，这时正忙。肖战在走廊上逡巡了半晌，便去找了栎倾。

栎倾正收拾琴弦，闻声便来开门。

“怎么愁眉苦脸，有心事？”栎倾给他倒了杯花茶，杯盏轻轻推到肖战面前，茉莉花香袅袅，同他屋内点的熏香一样沁人心脾，“跟你今晚见的人有关？”

“你怎么知道？”

“我刚来时就听戚无同我讲你邀了皇宫的人，刚刚又见你送他出去，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和他有关了。”

肖战一口气喝了半杯茶，趴在桌子上嘟囔着，“是三皇子的事，我本想借他再多踏一步进朝廷，谁承想他竟让夙钰去取五皇子的人头。”

“不是传闻三皇子从不理朝政的吗？怎么还能借他的手进朝廷？”栎倾说话不急不缓的，声音轻柔动听，只说几句话就让人心情放松。

“传闻如此，众人眼里亦如此，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日子我同他交谈，能看出三皇子城府颇深，必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栎倾垂下眸子，“既如此，你是怕不承了三皇子的命，便会失去了这么个机会，但又怕刺杀五皇子此行凶险，害了夙钰。”

肖战趴在桌子上晃了晃脑袋，“是这样。”

“三皇子道让夙钰去取人性命，你也可随着去，只要最后动手的人是夙钰便可。”

栎倾看着他的发顶，轻声说，“此事你还是同夙钰去商量，他若愿意了，自是无妨。”

肖战心思千转，但确实也没寻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他这次遇上三皇子也是意外之获，自己在听风楼的身份低微，只能做些杀人卖命的生意，根本就触不到朝堂上那乌纱帽。

接生意的时候，那边也只是派个没身份的小厮递两张契约纸，双方画押之后契约既成。事成银子付完之后，两方同时销毁，不留证据即可，根本不会有再多的交流。

他在京城待了三年了，机会难得，他实在是不想让三皇子这条线付诸东流。

但夙钰那边……

想不出法子，肖战最终也只能点点头，把杯盏里剩下的茶一口喝下，拍拍衣服回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