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百花

等到了百花节那天，肖战的伤虽还没好，但简单地活动一下也无妨了。

戚无研究了好些日子那药包上沾着的香料，做了个仿制品，虽说留香时间短些，用来追踪会有些难度，但味道足以以假乱真，闻起来同王一博那香料一模一样。

仿制品正好被肖战拿来抹在了身上，打算大摇大摆地去在三皇子面前转一圈。再加上他这些天也不接单，留下点香味也无妨。

气味过于明显，戚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临走之前夙钰还专门来看他，阴阳怪气地说他身上的香味这么明显，路过都会记住好些天，然后又让他去见皇家人要小心些，别被抓了。

肖战笑着应下，穿好衣坊送来的新衣裳，心满意足地启程。

他还没到皇宫就遇上了敦正帝游街的车队，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便闪身直接进了一旁的茶馆——他可没想在大街上冲敦正帝行跪拜礼，免得脏了自己的衣服。

出了上次千秋日的事情，敦正帝显然变得更谨慎了，不过还是没有取消百花节的巡游。

他想毕是考虑到每年百花节皇家都要在长街巡游，今年取消自然会引得百姓恐慌，所以就只能在守卫上多下功夫，估计大半的禁卫军都随敦正帝外出了。

肖战虽说干的是收钱杀人的买卖，但估计没人敢买敦正帝的命，要是他哪天有机会认识认识这位皇帝，或许还会劝劝他不必这么紧张。

不出所料，在朝堂之上一直称病的三皇子果然不会参加长街巡游。

禁卫军随着敦正帝出行走了大半，肖战此次进宫格外顺利，没多会便摸进了三皇子的庭院。

三皇子正坐在树下的软塌上，闭眼小憩。百花节这些天日子就开始变暖了，柔和的日光透过枝丫落在三皇子的脸上，看起来倒是温馨。

肖战下意识探了探衣袖里挂着的匕首和腰间别着的软剑，才故作镇定地提了衣裙，踮着脚尖走近试探，还未走几步就见三皇子睁了眼。

那股熟悉的香料味顺着风飘散，实在是让人不注意都难。

“哟，吵醒三皇子了？”

凌厉似刀锋的眼神只不过一瞬就消失了。肖战的微笑照旧挂在脸上，就当自己没察觉那一瞬间来自四周的纷涌而至的杀意。

虽不知这三皇子的宫里究竟暗藏了多少暗卫，但只看三皇子这如暗卫一般敏锐的感官，就绝不是常人。

好在王一博只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紧接着就把眼睛闭上了，没回答。

杀意随之消散，还是那美好的三月春景。

匕首已经落进了掌心，肖战紧张得后背僵直。他走过去坐在桌边，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下，细细品过才笑眯眯地冲三皇子说，“好茶。”

只不过王一博闭眼假寐，没看见他这副顺毛猫的模样。

“百花节这天皇帝巡幸四方，百姓上街赏花，与君同乐，倒是三皇子这庭院里见不到几分春色，也没有几分活气。”

“你倒是有雅兴，专门跑到本宫这里来喝茶。”

肖战冲他笑，“鄙人只不过是想来给三皇子的院中添几抹春色。”

王一博赏脸般地睁眼，想看看他给自己这院里添了什么春色。然后便见肖战提了提衣摆，冲他展示了自己新做的衣裳。

春色未见，倒是这衣服衬得肖战人娇比花艳。

王一博没回话，肖战也就没有再说。

他靠在案几上吃着三皇子的糕点，喝着三皇子的茶。表面上看起来，他占着三皇子宫里的便宜，玩得不亦乐乎，但实际上，他将王一博的心思猜了百八十遍，一遍比一遍心慌意乱。

不过，既然王一博没有在他出现时动手，那么一切就还有的聊。

午膳时辰一到，景墨带着三个小丫鬟过来，看见肖战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显然就是早知他在此，只是淡然地吩咐丫鬟把午膳放在案几上。

“来者是客。”

王一博从榻上起身，一旁的小丫鬟立马过来帮他整理仪容。景墨闻言便颔首退下，领着另外两个小丫鬟去给肖战端了碗筷和饭菜上来。

“三皇子不愧是深谙待客之道。”肖战得了便宜还卖乖，吃着三皇子宫里的饭菜丝毫不客气。

王一博没理他。没吃多少后他就让丫鬟把自己的餐具撤走了。丫鬟端着餐具离开，又端着一碗中药折返回来，递给王一博。

肖战坐在对面，瞟了一眼碗里的中药，敛下眉眼暗自思量。

若是戚无跟着他来，估计还能通过味道猜测一下这三皇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不知碗里的中药是真是假，但这三皇子确实在众人面前端的是一幅柔柔弱弱的药罐子身份，跟戚无所说也并无不同。

“三皇子身子不好啊？”

肖战冲他笑眯眯的，半藏起来的琥珀眼瞳里却满是试探。

王一博端着药碗没说话，他身旁站着的丫鬟冲肖战行礼之后自行回话道：“殿下自小身体便不太好，一直需要喝药调理。”

肖战点点头，被风吹起的发丝遮掩了打量对方的眼眸，慢悠悠道：“是这样啊。”

他吃东西也不多，刚放下碗筷就听见王一博下逐客令，“本宫实在是身子不适，招待不周，不如公子早些回去，还能借着这光景到长街去赏花。”

“三皇子怎么说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今日我也是来报答您的。倒也不必这么生分吧？”肖战一面冲他笑，一面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上好的玛瑙串，触手温润，冬暖夏凉，希望三皇子不要嫌弃。”

王一博没有伸手，跟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一旁伺候王一博喝药的丫鬟便立马扬起笑脸伸手，将锦盒接过手打开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递给王一博看了看。

“公子莫怪，只是殿下身子不好，过手的东西都得我们这些当下人多照看些，要是殿下有什么不适，奴婢这脑袋也担当不起。”丫鬟还给肖战做了解释。

肖战勾了勾唇角，表示理解，“这是自然，你只管检查便是。”

王一博接过锦盒后随意打量了几眼，扣上盖子后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等丫鬟们上前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撤去后，他便又躺在了榻上。

没有再开口赶他走，便是默许他能留下来。

肖战感觉到王一博的纵容，便知道同他交易这事有戏。但他仍然不敢放松，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只要待在这宫里，他就一刻也不安全。

看来是三皇子素爱清静，没多时丫鬟和太监便四散退去了。

待到这间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肖战便放松了身形靠在椅背上，将院里都打量了一遍后，目光又落在了王一博身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王一博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还是什么，他的皮肤很白，透着病态，钻过叶子缝隙的阳光将他的脸照的透亮。

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但又看起来嘟嘟的，感觉咬住一定会很软。

肖战没忍住盯了半天，才在王一博睁开眼的时候知趣地收回了目光，冲他露出一个做了尴尬事却被抓包的笑来，问，“你怎个醒了？”

“听风楼里，”他缓缓地说，“应当有你们不少人吧？”

肖战早知道王一博私下里找人跟踪过他，这回听他主动提起倒是没怎么意外，面上的笑容分毫不减，“三皇子想去逛逛？”

“宫里的达官贵人应当有不少会去光临吧？”王一博不答反问。

肖战捏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他们这群人能在这京城里藏那么久，靠的就是听风楼这种地方不怎么好的名声。若是上面有人来查，顶多查出哪个府里买走了几个小倌，再逼紧了就用些貌美的小生或是金子去打点打点就行了，根本发现不了他们。

王一博能说出这话便是私下里知道不少东西了，不过专门拿来从他面前讲，除了确认肖战手底下的实力之外，就是威胁了。

“长街上有姿色的小倌大多都在听风楼，自然有很多客人光临。今日是百花节，他们都会在楼里弹琴弄曲，跳舞陪酒。鄙人今晚给您在二楼留个雅间如何？”

肖战垂眸看着他，已经做好了一句话说不对就被翻脸的准备了。

“不知道这听风楼里有没有挂你的牌？”

听风楼的牌子都挂在一楼屏风上，二楼是专供给贵人的雅间，三楼往上便是小倌们的住处，门上有挂了名字的牌子。客人们进门后拿着足够的银子去找戚无，便能把牌子取下来，拿着牌子到三楼的房间去见小倌。

挂牌这话并不好听，但肖战也只能笑脸应下，“若是三皇子赏脸来我们听风楼，到时候想让鄙人陪你喝几杯，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却没想到王一博接着就闭上眼，扬声喊了句景墨，“送客。”

景墨进门后的眼神分毫不乱瞟，只定定地看着肖战，冲他行礼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您这边请。”

肖战猜不透王一博的意思，在临走之前出声试探，“三皇子，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但王一博没有回应他，呼吸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

肖战反倒是松了口气，贴在掌根的匕首被他推进了袖里，转身随着景墨离开了皇宫。

四下安静时，王一博微微抬了抬手，院子角落的树丛里就窜出一个侍卫，走到王一博跟前后恭敬行礼，“殿下请吩咐。”

“看看他去哪了，然后再去确认一下父皇的行踪。”

“是。”

王一博吩咐完之后就起身进屋，步履轻快，半点不见刚刚困倦疲累的样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