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韩烨在姬发那里知道了自己又在晚楼中挂名了，他就再也没有去调查过与这些有关的事情，每日像个没事人一样皇宫、奉天楼两头跑。

姬发平日里见着韩烨一个人四处乱跑，总是忍不住皱眉，如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他，想要他这条命，这人竟然这样不知道防备。

看着优哉游哉的躺在院子里的躺椅里，看游记的韩烨，姬发顿时有种想把他赶出奉天楼的冲动。

“嗯？怎么了？”韩烨感觉到姬发在自己身后的目光，疑惑的扭头去问他。

姬发抿了抿嘴，把之前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走过去将手里的纸张递给韩烨：“陛下要是没事做，就帮着选选纸张，这些都是过些日子为陛下帝册做准备。”

说着也不管韩烨同不同意，直接将这一叠纸张放在了韩烨手上。

不知道纸张的原材料是什么，韩烨从纸张上闻到了一点清香，与普通的纸张很不一样。

见着姬发真的进去了，韩烨只能坐直了身子，仔仔细细的检查每一张纸张。

右相章梓瀚那处就显得有些忙乱，翰林院为章梓瀚收拾出来了有一间偏殿，供他代批奏折。

他比左相祁隆安位高半阶，平日里六部有些特别重要的折子就会先送到他这里来。而祁隆安如今主要就负责宣都外，各级官员上呈的折子。

新的一年，户部开支正在重新清算，吏部也在为各级官员清理名册，礼部那处则在忙着韩烨的登基礼……

每日都有各个尚书的一些需要定夺的折子呈到章梓瀚的桌上。

“大人。”一位侍读急匆匆的捧着一张折子进来，“方才袁将军的折子进了宫，想着想着怕有要紧的事情就赶紧呈来了。”

章梓瀚手中的笔一顿，接过折子细细的看起来。

蜀南事务袁绍明每月都会定期报于朝堂，今日的折子便是这月的。

章梓瀚看着，微微皱起眉。

看完后，他吩咐道：“去将礼部尚书叫来，登基礼还需要重新商量。”

侍读疑惑，但也没多问，向着章梓瀚匆匆行了一礼便出去寻谭子轩。

本应该在宫里对着一堆折子的韩烨，现如今却和姬发在街上。

天色还没暗，临近城南大街的河面花船上就开始响起了唱曲的声音，琵琶声悠悠扬扬的飘上岸，常年在岸边做生意的小贩也会跟着哼唱几句。

姬发跟在韩烨身后走进一条花船，里面的胭脂熏香有些浓，一下子呛得姬发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今日下午，韩烨将纸张全部挑选完毕后就开始缠着姬发出去，最后姬发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这才跟着他出来。

若不是大概知道韩烨的为人，每日跟着韩烨进出这些玩乐的地方，姬发真的会认为韩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新皇。

但今日这花船，也着实让姬发吓着了，往常韩烨只会带着他去一些酒楼小铺，像这种富家公子寻欢作乐的地方他还是有些抗拒。

若不是韩烨再三说这里的酒菜不错，姬发怎么也不会同意。

见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朝他们迎来，姬发几乎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胭脂味，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妇人笑得灿烂，就在她快要挨着韩烨时，韩烨不着痕迹的向旁边退了一步。

韩烨打扮就不像普通的富家公子，老板只当是他不喜人接近，倒也没在意，依旧热情的问：“公子来这船上可要点什么？”

“这船上还有小间吗？”韩烨笑得亲和。

“有的有的！”老板笑着，开始为韩烨介绍，“咱们这儿啊，小间可是多的。靠窗可以见着江的，二楼还可以赏月景的，就是不知道公子的喜欢了。”

韩烨：“那就二楼，今夜的月景或许不错。”

二楼的银子也是比普通的贵上一些，老板一听脸上更是笑开。

“诶！那我就找人带您上去！公子还需要什么吗？咱们这儿的小曲儿可是唱得最好的，公子可要试试？”

“不必了。”韩烨带着笑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姬发，语气无奈的说，“这位公子不喜欢有人瞧着，小曲儿就不必了。”

老板的目光在韩烨与姬发身上流转了几圈，恍然的一笑。宣都中好男风的不占少数，这些开花船的更是见过不少，更何况后面那位穿着浅色的公子相貌也是绝色，听韩烨这样一说便明白了。

“那一会儿我便嘱咐着小二不去打扰二位公子。”老板说，“不知酒菜……”

韩烨：“你们捡着你们这儿的招牌上几样。”

韩烨说得干脆，老板笑得也开心。

小二带着韩烨与姬发朝着楼上走去，姬发一直皱着的眉才稍微松了一些。

奉天楼的熏香都是由宫里配制，清清淡淡的，常年闻惯了的姬发在楼下只觉得水粉脂味太过于浓，再加上那位也不知道涂了多少胭脂的老板，姬发更是忍受不了。

二楼的小间装饰得精致，屋顶有一侧敞开着，坐在其间微微仰头便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等着小二端着托盘将酒菜备好，天色也开始暗了，月亮倒是没见着，但星星却是不少。

姬发捏着筷子，夹着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味道的确不错，只是那壶酒有些烈，姬发尝了一口便放下了。

菜品带着些辣，经管夜里有些凉风，但在辣椒的加持下姬发还觉得有些微热。

韩烨喝着酒，饶有兴趣的看着姬发吃菜。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姬发吃饭很香，动作斯文但速度也不慢，要是菜品带着点辣，姬发本来就好看的嘴唇还会显得更加红润，就像现在这样。

“你看我干什么？”韩烨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姬发最终还是忍不住停下筷子问道。

窗外吹来些风，将韩烨的发丝吹得有些飘动。

“没什么，就觉得看你吃东西还挺下饭的。”韩烨说。

姬发没明白：“嗯？”

“你过来，我告诉你。”韩烨向姬发招了招手，眼睛里的笑看起来有些坏。

姬发看着韩烨沉默了一下，他觉得韩烨可能喝得有些多了，毕竟那一壶酒几乎都快被韩烨喝完了。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朝坐在对面的韩烨走过去。

韩烨同样端着酒杯起身，见着姬发走近，他又说：“再过来点。”

姬发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但还是依着他的话再向他走了一步，鼻尖似乎有点韩烨身上的酒味。

就在两人的衣角触碰到的瞬间，韩烨刚才吊儿郎当的眼神突然一凛，一把搂住姬发的腰朝旁边躲了一步，手中的酒杯猛的朝着窗户外飞出去。

姬发还没反应过来，被韩烨拉得一个踉跄。

只听见窗外想起一声闷响。

韩烨松开姬发，看着窗外冷声说：“闻修，把人带到老师那里去，别让他死了。”

“是。”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响起一声应答，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小的声响，随后就恢复了寂静。

姬发看着自己刚才站的桌上插着的弩箭，裂纹极深，看得有些惊心。若不是刚才韩烨将自己拉开，或许这只弩箭就会在自己身上。

当然如果自己没有上前那一步，弩箭便会在韩烨身上。

小间里一时间安静得空气都有些凝滞。

韩烨眼中的冷意在看见一脸冰冷的姬发时便全消失不见。

“陛下，您不需要解释一下吗？”姬发看着脸上没有一脸酒意的韩烨，声音冷得可怕，几乎要结出冰渣。

“当时我不能确定那人的到底会不会伤着你，所以才把你叫过来，这样我才能保证能你无事。并没有逗你，或者让你来为我挡灾的意思。”

韩烨只当是姬发认为自己刚才是故意将他叫过来为自己挡弩箭生气的，连忙解释。

不料，他这话一出，姬发的脸色却更加阴沉。

“你知道有人要取你性命？”

韩烨现在猜不透姬发为什么生气，听到他的问题只能照实点了头。

只见姬发冷笑一下，说：“陛下还真的是胆大，知道身后有个人随时等着取自己性命还能这样到花船里来玩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宣都里这位叫韩烨的皇帝性命这么不值钱，随便就能取了。”

为着韩烨的安危，他托着晚楼的掌柜偷偷将这几日挂木牌的客人姓名要来，打算这些日子逐一排除。

如此多的人为了他日夜奔走，而韩烨本人竟然拿着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这样来诱敌。

看着依旧不明所以的韩烨，姬发更是气结。不想再看着韩烨，姬发说完便转身就离开，留下个韩烨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

盯着还嵌着弩箭的桌面，韩烨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他生气的地方是因为自己的安危？

等着韩烨快步下楼，早就没见着姬发的影子。倒是刚才的那位老板见着韩烨急匆匆的下来，好心的过去。

“公子可是在找刚才那位穿浅色衣裳的公子？”老板问，“我刚才见着那位公子冷着一张脸下来，啧，冷得就跟要掉冰渣子一样，我都不敢去问问怎么了。”

“但是公子呀，虽说都是男子，但也要哄着啊。那位公子长得可是不差，要是被别人给抢了，我瞧着可是怪可惜的。”

韩烨没时间听这位老板讲这么多有的没的，塞了一颗金豆子给她，算是毁了木桌给的赔偿。

给完也不解释便离开，朝着奉天楼的方向走去。留下个拿着金豆子开心得合不拢嘴的老板。

姬发离开或许就直接回了奉天楼，从这里出城的道路有些多，韩烨不知道姬发会走哪里，便找了条近路去奉天楼门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