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黎一直都是浅夏最看重的弟子,浅夏本来就对所有生灵的态度极其冷淡。浅夏神主座下的弟子都是名义上的,这样一个神,却在一夜之间多出来一个徒弟,还是关门弟子。
浅夏对他跟别人不一样,哪怕是神界的神仙都觉得收一个妖为徒有损自己的名声,浅夏也依旧护着他。
幕寒不由得又想到了烬黎那一张神似尘封的脸,可是再像又怎么样,他终究成为不了他。
尘封清绝,不染尘埃。烬黎与他的性格截然相反,浅夏断然不会将他们当做是同一个,既然不是为了尘封,她又为什么要拜托他照顾。
“阿浅,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幕寒有些担忧。
“没有。只是我现在没有办法继续留下他,待在我的身边,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浅夏摇头,跳过了烬黎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幕寒不会拒绝。可聪明如幕寒,要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浅夏又怎么会说这番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幕寒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抓起浅夏的手腕探她的脉搏,浅夏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想把手抽回来。但幕寒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挣扎中,浅夏的手腕上多了几个手指印。
幕寒放开手,有些自责,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了,她的皮肤红了一片,“抱歉,我刚才……”
浅夏敛下了眉眼,默不作声的拉了拉衣袖,刚好盖住她的手腕。她的语气疏离,“没事。”虽然说他们认识了很久,可幕寒刚才的举动也未免太过唐突。
他们神仙自是不讲究凡人的这一套,可毕竟男女有别。他这样贸然抓她的手腕为她把脉实在是有失礼数。
幕寒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他别过头,别扭的又说了句抱歉。想起他刚才探到的脉搏,幕寒蹙眉。
“为何你的脉搏如此微弱,修炼之人体内只有一种灵气,可你的身体里有两股不相容的灵力,而且霸道至极。”幕寒思索着,他知道浅夏的身体因为常年泡在幽冥之水里所以极寒,可另外一股与之相反,似乎还有什么屏障阻挡了这两股灵力。随着不断的冲撞,屏障的力量也在削弱。
幕寒情绪复杂,说出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是灵火珠。”
浅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幕寒失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灵火珠是幽冥之水的克星,这两股力量互不相容,只有在吞噬掉另一方之后才会平静下来。灵力之间的抗争使宿主体内的力量不平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平衡,平衡一旦被打破便再无逆转的可能。
也就是说从灵火珠成为浅夏身体里的一部分的时候,就决定了这是一场死局。如果不是有她身体里的那道屏障,浅夏根本就不可能撑到现在。
可是那屏障的灵力在每一次接受冲击时都会减弱,直到消耗殆尽。而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任何灵药了。
百年后,她会死。是灰飞烟灭,再无来生。
幕寒的喉咙里仿佛灌了铅,“阿浅,灰飞烟灭,就是你来告诉我的最后的话吗……”
“幕寒,你在冥界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更应该比我知道,这天地之间没有谁是不会消亡的。神也会死。”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去死。”幕寒低头笑了声,“阿浅,我们认识了三万年,我却从未向你坦露过我的心意。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装不下除了他以外的生灵了,可我以为,我有机会的时候,你的眼里都是他。”
幕寒复又抬头,眼尾发红:“那日你为了他跳下忘川时我就知道,你的心里有了那只小狐狸。可是我不想就那么轻易放弃。但是,没有时间了。或许我们本来就不会有结果。”
幕寒看着她,猛的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浅夏冷声:“放开。”
“阿浅,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浅夏一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了,她用力推开幕寒,她手上戴着的那只镯子也因为这个动作从她的手上掉落。
玉镯摔在地上分成了三四段,浅夏和幕寒几乎是同时低头注意到了玉镯。
“碎玉。”幕寒一挥广袖,带出的真气关了门,“在仪式完成之前,我不会让你走,阿浅,你现在打不过我的。”
幕寒的气场与平时完全不同了,浅夏觉得手上一紧,她低头,银色的手环泛着流光,“你想用锁灵环困住我。”
幕寒靠近她,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阿浅,我只是想要你活着,想让你的眼里有我。”
浅夏被打横抱起。幕寒将她放在床榻上压在身下。浅夏冷着脸,说出的话也不容反抗,“起来。”
幕寒和她拉开了些距离,他能看到她眼里的冰冷,和从前他看到的无数次一样,“我不会放开。”
幕寒靠近床榻上的浅夏,他吻上她的脖颈,轻柔的像是害怕弄坏一件珍宝。
“放开。”浅夏没有感情的命令。“我已经与妖融灵,断然不可能与你发生任何关系。”
幕寒的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妖,除了他以外,她会接受哪只妖。融灵后便意味着他们之前有了灵契。
幕寒起身,打了个响指,锁灵环无限的延长绑在了屋内的柱子上,浅夏皱着眉,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把她绑在这儿了。
浅夏拽动了几下链子,手上的锁灵环紧了些,她抬眸,幕寒偏着头不看她。
“移命咒本就是禁术,我亲自毁了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用。”
“禁术?能救命的就不是禁术。”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三万年前,我们就没有结果,三万年后也不会有,我的生死本来就与你没有关系,你以为强行完成仪式我就会爱上你吗?”
浅夏冷笑,“如果爱真的这么简单,我就不会斩断自己的情根了。”
幕寒微愣,随后又释怀的笑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幕寒转身出了屋子,最后看了浅夏一眼关上了门。
空旷的大殿独留幕寒,他走到屏风后。凡间的嫁衣挂在衣架上,旁边的凤冠那么耀眼,他伸手抚过。他记得她最喜欢凡间的成亲方式,这套嫁衣他三万年前就准备好了。一滴泪染湿了嫁衣。
整个冥界,他的身边一直都是留给她的。
移命咒的使用除了咒法外还需要祭台,可他要用的从来不是移命咒,只是借着移命咒的幌子,以他的命换她的来生,这一次他要食言了,烬黎还得是要她自己照顾。
兜兜转转,幕寒又回到浅夏的房门前。他靠着门坐在地上,冥界没有白天,没有明月,幕寒施法,血红色的月亮变成素白色,他看着月亮,这样也算是和她共赏了月亮,和他的心中所爱。
浅夏被关在屋子里,几个丫鬟进来带她去祭台。
“幕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幕寒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是啊,以前的他愿意成人之美,可错过一次,他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阿浅,我只是我,这才是真的我,我不想再克制了,我想光明正大的去爱。”
幕寒手中凝出灵力,将灵力注入祭台中央。浅夏挣扎了几下。
冥界上空汇聚的云越来越多,天色又黑了几分,狂风卷起沙粒,衣诀翻飞,幕寒的嘴角渗出血,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浅夏脚下的祭台发着淡金色的光,暖流源源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这些灵力似乎抚平了她的灵核。
从冥界发出的光芒冲破天际,妖躲避着光,神界也有所察觉,封诀下棋的手一顿,棋子落在棋盘上,一盘棋皆毁。玉隐山上,明莹抬头望向天边的霞光。白泽渊端着茶盏勾唇,“有意思。”
清莲行礼,“主上,可要属下去查探一二?”
“不用了。”
凡间的凡人皆认为是天降祥瑞,纷纷跪倒在地上跪拜。
浅夏察觉出了些不对尽的地方,幕寒所用的根本就不是她见过的移命咒,“这是什么……”
幕寒没回她,咒术结束后幕寒就离开了。浅夏追了几步便被拦住了,“浅夏神主请回吧,殿下他不想见您,如果您硬闯,那奴婢哪怕拼死都不会让您过去。”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了。
丫鬟一直送她出了冥界,看她走远了才离开。
“殿下,浅夏神主走了。”
幕寒摆手示意她退下,丫鬟离开后,幕寒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喜服,早就吩咐好了,所以在去竹林的路上没有鬼怪。
冥界本来就不适合植物生长,他用结界才护住它们,如今他的法术消失,竹子也颓败下来。
幕寒随意走到一处坐下,他仰头,月挂枝头,甚美。
从怀中取出为她做的嫁衣,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一口鲜血吐出来,幕寒再也没有力气,他垂眸,眼中尽是她的样貌。为她死,他不后悔。
幕寒慢慢闭上眼睛,嫁衣被他拥在怀里,俊郎的面容上染着血,他的嘴角上扬,哪怕死了也是那么温柔。
化作光点消散。
但愿,以我命换你来生,风能带着我的思念亲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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