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卫上前擒拿住王一博，正要带走时，王一博回头看着肖战，道：“这次不是我故意赖账，兄台，下次讹旁人吧。”

肖战就留在原地看着，恣意潇洒，道：“非也。”

王一博，这一世，你是甩不开我的。

甲板上，袁柯和杨临江正坐在雅桌前饮酒，而王一博则有些狼狈的被扶风卫压了上来。

没料到，王一博见了二人，就像鱼儿到了水里，甩开押送的扶风卫，一溜烟儿地也不管二人吃惊的眼神，抢过雅桌的冬茶，一饮而下。

“杨公子，你未免太小气了，那么大的商船，连口茶水都不肯施舍？”王一博眉眼盈盈，笑的虽美，却有些瘆人。

“袁大人，你也是，狗鼻子这么灵做什么？从江南追到泉州，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大人您想做世子妃，老追着我不放。”

“你！”袁柯拍桌而起，道：“世子殿下当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依旧油嘴滑舌。”

“我死到临头？”王一博用手指着自己，哈哈大笑，“本殿这辈子从来都是让别人生不如死，袁大人，想要我的命，你还不够格。”

杨临江在一旁看够了热闹，插了句：“王一博世子还真是临危不乱，看来传闻有假呀。”

槿承世子是什么名声？那简直是草包一个，在青楼赌坊遇见这位世子殿下的概率都比在长公主府的概率大。不学无术，有传闻，只要是上京长的有几分姿色的美人，不论男女，都如花叶般被王一博染指过。

“当然有假，”王一博回头道：“除了天底下一等一的大美人，一般人，本殿自然是片叶不沾身的。”

“可惜，那般美人，本殿还没遇到。”

袁柯站在寒风中，见王一博不搭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拍拍手，便见扶风卫拉着太平弩架在船板上。

“呦，捉我还用上了太平弩？本殿还好不会武功，要是会的话，袁大人怕是用火药炮了吧。”

袁柯听见王一博略微害怕的样子，得意起来：“世子要是乖乖跟下官回去的话，也不用吃苦了。”

“王一博殿下，乖乖呆在江南吧。”杨临江也在旁符合道。

是吗？王一博不做答，要是在呆在江南，不出三个月，这江山怕是被夜苍南吞下了。

天空流云消散，竟在此时下起雪来，王一博起身，手指弯曲在唇间，用力一吹，顷刻之间响起尖利悠扬的哨声。

天幕瞬时暗了下来。

巨大的呜呜叫声从四面八方传开，江面升起黑色云团。

杨临江暗道不妙，也不顾袁柯，带着自己的侍卫躲进船舱内。

“快，拦住他。”袁柯见王一博招来的东西，慌张忧心。早就有人说，大衍世子会邪术。

可惜已经晚了。

王一博且吹且退，转眼来到船帆处。他是不会武功，可不代表他不会逃命呀。生在皇家，要是没点脚底抹油的本事，早死八百次了。

杨临江怕瑾承世子在自己手下的消息传出去，将船夫和水手都打发去喝酒了。此时船帆台上，只有一个聋子。

王一博一脚踹在那人心口，夺过绳索就拉起船帆。

一眨眼的功夫，船帆便升起了。不过，扶风卫也再次擒住了王一博。

“大人，这，这……这有怪物！”一名扶风卫惊慌失措的大叫，两三只飞虫咬在他的脖子之上。

雪大了起来，惨叫声也跟着起来。

袁柯回头望去，双眼也跟着睁大，那黑色云团里密密麻麻的是无数长着人脸的飞虫。通身赤红，形似人脸的头狰狞无比，大嘴上挂着一口如锯齿的尖牙，见人就咬。

场面一度慌乱，袁柯及手下只得抽出剑来斩，可飞虫数量实在太多。

连那两个抓着王一博的扶风卫也不得幸免。

王一博乘机挣脱出来，他调动船身，朝着泉州的方向驶去，这里离泉州只有不到九里。

快，快啊……

袁柯此刻也被咬的面目全非，他站在船板上，见王一博升起船帆，回头吼道：“弓弩手何在？”

“给本官瞄准了，绝对不能让王一博活着踏上泉州。”

袁柯也顾不上飞虫，直接飞身到船帆台，举刀就砍向王一博。

“袁柯，你大爷的！”王一博升好了船帆，好不容易可以偷闲看看热闹，结果就听到袁柯狗急跳墙，竟真的要弄死自己。

寒光一闪，太平弩袭来，船身一震，直接没入甲板，只剩个箭羽留在外头。要是射在王一博身上，估计当场毙命。

可面前还有袁柯的刀向自己砍来，王一博不得已只好退下船帆台。

王一博又吹了一下口哨，便有大群人脸虫围在王一博身前，像是一堵墙。

袁柯一刀砍下，竟然劈不动这堵虫墙，“王一博，你果然是个怪物。”

“怪不得当年，小郡主殒命荒野。都是你这个怪物的错，是你招来的，都是你招来的！”

王一博躲在虫墙后，听到袁柯提到自己姐姐，不自觉地捏紧拳头，道：“你说什么？我姐姐？什么是我的错？当年不是流寇杀了姐姐吗？”

“哼！”袁柯踹了口粗气，吼道：“你这个吃人的怪物，要不是你，我夫人也不会如此体虚，吃了那么多副药都无济于事。”

“袁柯，你还没回答老子问题。你夫人体弱和我有什么关系？”王一博着急的问道，要不是怕自己小命不保，都想撤了这堵墙。

“你忘了？”袁柯丢下刀，任凭人脸虫不停的啃咬，悲戚的道：“你居然忘了？哈哈哈哈，看来驸马爷还真是疼爱你，居然将你的记忆都抹去了。”

杨临江此刻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火把，那人脸虫怕火，纷纷避开了袁柯。

“袁大人，快进船舱，这些怪物怕火。我已经降下船帆了，王一博逃不掉的。”

说罢就拉着袁柯躲进船舱，令船夫和扶风卫拿着火把一点点烧死人脸虫。

人脸虫一靠近火，便会自燃，如同花火坠下，只留下一把浅浅的灰粉。

王一博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逃就走不掉了，吹了口哨，散开人脸虫去吸引扶风卫的注意力，自己转身跑到船边，正想纵身跳下江中。

风缠耳畔，箭矢之声划过，太平弩箭没入肩膀。该死……王一博只觉得自己肩骨全碎了。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平弩的力很霸道，王一博被推得落入江中，如同此刻纷纷绕绕的大雪。

“砰！……”身体没入江水。

王一博瞧见碧绿的江水，如圈的波纹，大片大片的红开始蔓延。

他在不断地下坠，耳边嗡嗡的只有水的低吼，白生生的光亮在一点点消失。

就这么死了吗——

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记忆，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哪怕是死，都这么不明不白。

就在王一博即将阖眼睡去前，眼前突然出现一抹蓝色。

来人身上带着光，孤身前来，来救他吗？王一博意识有些模糊，自嘲道，像他这样不学无术的浪子，救了也是为祸世间。

可，当那人近了些，王一博改变了主意。

他要活，王一博强忍肩膀的剧痛，努力向上游去，希望他的神明能抱住他。

来人墨发仙资，明朗若月，像极了庙堂里供奉的玉舟神君。

是神仙来救他了吗？

是吗？

那时尘封已久的记忆，终究还是慢慢打开。

“一博，快来吃糖葫芦！”女子甜美的声音响起，走过院子的走廊，抱起他。

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女子的臂弯里十分温暖，好似冬日里的红泥小火炉。

甜甜的糖在嘴里化开，随后而来的是山楂沁爽的酸。

可酸着酸着，王一博感觉自己在下坠，女子的身体也在蜷缩，变得干枯，瘦小。

大片大片的人脸虫包裹着他们，哀嚎四起，饿殍遍野。

那不是蝗灾，那是妖魔卷地！

无数的人脸虫狰狞的张开血盆大口，疯狂的撕咬他。

“不要！”王一博大喊，睁开眼发现自己满头大汗。

汗珠凝结鬓角的碎发，从下颌流落。

缓过神来，王一博发现这里是一处山洞，面前有一处橙亮的火堆。而火堆那头，坐着一个人。

“小财主，你醒了？”肖战眼若明星，在火光的照亮下，好似有星河流转。

“是做噩梦了吧。”肖战用树枝挑着火堆，令火燃的旺些，好让王一博的衣服早点干，“你落了水，我便将你的衣服换下烤干，等会啊。”

“你为什么救我？”王一博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莫名救了自己的人。

他可不信此人是为了几两银子，就肯不顾生死来救他。

肖战歪歪头，嘴角含笑，道：“像你这般模样好，又俊俏的小郎君，我怎么忍心你香消玉殒呢？”

“你！”王一博别过头，不去看他，道：“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要听真话啊，真话就是……”肖战缓缓前倾，道：“我要做世子妃。”

世子妃——

这三个字在王一博脑海里炸开。

“你痴心妄想，我哪怕娶个砍柴的樵夫都不会娶你。就算我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喜欢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