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细闻都闻不到的清润木质香味钻入了王一博的鼻腔，被抓住的地方仿佛燃起了燎原般的热度。

王一博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拿起桌上的衣服，三两步蹿到阳台上，迅速地翻了过去。

肖战沉默地盯着地上王一博还来不及穿上的拖鞋，待他走到阳台边，犹豫着叫了一声王一博，就听到仿佛从房内钻出来的一声：“不用管我！突然想起有个事！”

肖战眉尖微蹙，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片刻。

等到脚步声响起，肖战的身影从阳台上消失，翻阳台太猛导致崴了脚，缩在阳台边缘的视觉盲角的王一博才将高高抬起的心放了下来，缓慢地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崩溃地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

清晨的风凉爽惹人困倦，更何况王一博昨晚大睁着眼思考了一晚上的人生，一点都没睡着。

虽然最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压根搞不清现在到底是怎么个状态。

擦药是很正常的擦药，抓住手腕也是很正常的抓住手腕。就连昨晚写作业的时候很正常地抬头看向对面，透过玻璃看清对面人黑亮柔顺的头顶发丝和浅色的发璇，却在那人仿佛感觉到眼神的注视抬起头时，王一博惊觉自己傻不愣登地发了半天呆，慌忙将窗帘拉上，阻隔了对面投来的视线。

向来只有肖战拉窗帘，他不让肖战拉窗帘的情况。特别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王一博每天晚上写作业都爱骚扰对面的人，以缠他陪自己多说几句话为乐。如果肖战烦得直接拉上窗帘，他还会将草稿纸揉成一团，砸向对面的窗户，砸得肖战忍无可忍又拉开窗帘为止。

而王一博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笑嘻嘻地撑着下巴，看着他的眼中满是愠色，半点也不惭愧。

一来二去，肖战也就习惯了他的烦人行为，任他废话任他砸，自岿然不动。

可那窗帘，却在王一博父母去世之后，几乎就没再拉上过了。

偶尔王一博无聊说些没相关的话题，天南海北四处扯，他也会习惯性地应上两句。

春声蝉鸣，秋叶冬雪，四季交替，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但肖战在这上面，从未有过例外。

车上安静无比，几乎都是空座位，也没有什么人声嘈杂，王一博一上车就挑了个肖战前面的位置，破天荒地没有跟他坐在一起。

没坐肖战后面就是因为担心控制不住自己这双眼睛和这个想七想八的脑袋。

没了杂乱的思想，凉风一吹，昏昏欲睡。

王一博将头靠在窗户上，身体慢慢放松，控制不住地就往窗边滑，呼吸从有些急促到平稳轻缓。他太困了，随着车辆颠簸的磕碰都仿佛变得不痛不痒起来。

王一博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脑袋和车窗边仿佛垫了一个软枕。

他咂了咂嘴，迷迷糊糊心道：真是怪了，怎么坐前面还能闻到那熟悉的香味。

午餐时间，温若曦看到王一博的脸色，忍不住问：“你昨晚出去偷鸡了？”

萎靡不振，眼睛下面泛着青色，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昨晚干什么了。

王一博有气无力道：“我就是单纯没睡好……没事，不用管我。”

温若曦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他，摇摇头端着餐盘走了。

好半天终于排到自己，食堂大妈的勺子在王一博面前挥舞得虎虎生威：“小伙子，菜都弄好了，刷卡刷快点，后面人还排着呢！”

王一博哎哎地应了一声，第三次翻自己的兜。

上衣的口袋翻完了，没有，裤子的口袋翻完了，还没有。

完了，该不是丢了吧？

王一博看了眼身后似乎没排着什么熟人，于是弯腰透过窗口对着食堂大妈笑道：“阿姨，你等我两秒，卡似乎没带，我去借个卡，马上就回来。”

食堂大妈看他长得俊，笑起来的时候两边奶膘可可爱爱，遂点头道：“那你快点来，我先刷后面的。”

王一博：“好嘞，谢谢！”

王一博在人群中略略搜寻了片刻，找到了坐在靠窗的温若曦，三两步走过去，敲了敲桌子：“一卡通借我用一下，我卡没带。”

温若曦叼着鸡腿，含含糊糊道：“容哀家找一下，哀家刚才放到包里了。”

王一博：“行，我等会儿把钱打给你。”

温若曦边掏包边抬眼道：“这次不用了，昨天那事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就当请你吃饭补偿……”

她视线突然停在了某处，眯起眼奇怪道：“咦，肖战怎么来了？”

王一博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地转过去。

气质温雅，眉目英俊，身形高挑挺直，站在嘈杂的人群中仿佛自带隔音气场，路过每一处，原本东倒西歪坐着吃饭唠嗑的都会不由自主地噤声，只敢用余光悄咪咪地看两眼。

不是他的好竹马还能是谁？

王一博小声道：“不是来找我的吧？”

温若曦小声道：“不找你还能找谁……不过他向来喜静，从来都在学生会的休息室吃中饭的，怎么今天突然来这了？”

王一博在那人走到眼前时，视线略低了几厘米，只能看到那人整洁白衬衫的第二粒扣子，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摆。

昨天傍晚的事情他都不敢细想，今天早上在车上睡觉的时候，梦里又是那股木质香，弄得他心口像是放着几个小石子，随着时不时冒出来的心烦意乱在心口上滚来滚去，滚得他眉头紧锁，烦得不行。

快到站时，司机惯例的刹车把王一博晃醒，稀里糊涂地扒着栏杆回了半天神，反应过来自己又在车上睡着了，微微侧头一看，肖战在他身后的位置好端端地坐着，神情淡漠，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王一博昨天突然翻阳台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王一博昨晚没睡好是因为谁。

王一博不由得有些烦躁自己的状态。另一方完全无动于衷，毫不受影响，自己却从昨日开始就反常得不行，活像是被鬼附了身。

明明都是大男人，明明认识这么久了，对方的各种小习惯都一清二楚，但是感官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连肖战今天衣角有些没掖平都注意到了。

按理说王一博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他连自己衣服翘不翘、有没有系好扣子都不甚关注，更没有心思去看别人的。

但是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那个没掖平的衣角上了，甚至还想伸手去帮他捋一捋。

所幸肖战看了他一眼，示意下车，王一博才讪讪地缩回伸了一半的手，抢在肖战前面灰溜溜地下了车，又在下车后随口一句“想起来有事”就不等后面的人回复，快步离开了。

现在这人站在他身前，气息极近，整个食堂又像是被按了降音键，王一博总是能感觉到身前背后各个角度传来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的注视。

王一博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他说完以后觉得很不对。

怎么那么像被……捉奸啊！

似乎温若曦也感觉气氛有点不妙。

王一博一转头，发现她端着盘子往旁边移了一个桌子，离他们俩远了点。

王一博：“……”

温若曦叼着鸡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鸡腿真好吃，谁都别打扰我吃鸡腿”的表情。

这时，温润悦耳的声线在他上方响起：“你的卡，丢在座位上了。”

王一博一愣。

肖战又道：“你今早走太快了，没来得及给你。”

同时递过来一张卡，虚虚地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

王一博讷讷地接过，嘴唇动了动，挤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谢谢。”

他顿了顿，强撑起一股气势，又道：“对了，我这两天就不跟你一起坐车上下学了，刚开学，部内要忙的事有点多，你早上也不用叫我起床了，我可能会早去。”

肖战沉默了两秒：“好。”

王一博胶着的视线快把眼前的扣子盯烂了，他攥着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虚，最后道了一声“结账去了”，便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跑得飞快。

肖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举着卡挤进人堆里。

半响，似乎感觉到温若曦好奇打量的视线，肖战转头，向她略一颔首示意，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