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人的执念就像野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心里疯狂滋长。
虽然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无数次,但私心里苏婧还是无法彻底放下对楚池渊的关切,因为这对她来说,早已成了习惯。
习惯,是最不容易改变的。
“不是。”
在处理跟苏婧的感情问题上,楚池渊向来都是当机立断,从不会给她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淡淡道:“她叫习蓦然,是我请来修复龙袍的,沐晨晨是她的朋友。”
“你们俩之间……”
“现在只是朋友。”
楚池渊打断苏婧的话,单方面决定结束这番谈话:“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楚池渊看着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心里莫名有些不对劲。
朋友?
这两个字怎么越听越觉得难受呢。
北园儿这边,楚池渊和苏婧的话暂时告一段落,南园儿这边,却还热闹着。
楚池渊跟沈晨光不愧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师兄弟,连惩罚人的法子都如出一辙。
那几个昨晚上闯祸的倒霉徒弟,同样在戏台上罚站了整整一晚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蒋灵清这样强有力的外援来解救,直到现在还在站着,摇摇欲坠的。
沈晨光不紧不慢地从后台挑了帘子进来,眼睛往台上一一扫过。
“咳咳。”
几个徒弟原本还迷糊着,感受到沈晨光凌厉的眼神,脑子瞬间精神起来,一个个默契地后退几步,靠着墙根站的笔直。
沈晨光对这样的震慑效果很满意,只见他随手拎了把椅子在台下坐了,微微挑眉道:“怎么样,都冷静了么?”
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可无论怎么看,都是这坐着的人气场更足些。
“师父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应该在外面跟人打架,闹出黑料来。”
齐皓不愧是沈晨光最看重的徒弟,认罚归认罚,不服归不服,虽然说着服软的话,但语气依旧怒气冲冲的。
“师父,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楚池渊什么?”
昨天的事,师父明明就是在拉偏架,偏帮着北园儿那帮人。
连打坏了的东西都是师父出钱赔偿的,简直岂有此理!
沈晨光吐了口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烟灰敲落在烟灰缸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谎言并不能让人愤怒,真相才是快刀。
齐皓没有说错,沈晨光自然不会生气。
抬眸看着齐皓那张义愤填膺的脸,甚至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细细想来,楚池渊没他高也没他壮实,更没欺负过他什么,可他就是怕他。
从小到大,只要对方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瞬间老老实实的,为此还时常被长辈们取笑。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不提也罢。
沈晨光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衷,他的复杂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理解。
他在心里稍稍叹了口气,也没有跟自家徒弟解释什么,只指了指放在面前的永生花礼盒,嘱咐道:
“明天是师娘六十大寿,回头你别忘了把我准备好的礼物给送过去。”
六十整寿是很重要的日子,他人虽然不能前去庆贺,礼物却不能少。
要说齐皓刚刚只是不甘心,这会儿就是彻底恼怒了。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总是口不择言的,齐皓也顾不得沈晨光生不生气,连声调都比刚刚高了一个八度。
“师父,您三年前就已经退出师门了,何必再做这些无用功,就算您现在到楚家老宅面前长跪不起,也没有人会觉得你是个好人!”
如今他们南园儿已经站稳了脚跟,虽然年轻演员居多,基本功上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跟北园儿比,但粉丝数和上座率都不输北园儿。
这也足够说明师父的实力半点都不比那楚池渊差。
师父又何必要这样做低伏小,去讨好那些当年抛弃自己的人,若传出去,反而让他们在外面比北园儿的人矮了一头。
“哪儿那么多话?”
沈晨光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心里有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心情愈发差劲,只冷冷瞥了齐皓一眼。
“你好好送过去就行了,其他的不必知道。”
“师父!”
齐皓还想说什么,沈晨光一记寒刀眼扫过来,只能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愤愤不平地转身摔门出去了。
听着摔门声,其他几个徒弟都被吓了一哆嗦,恨不得直接遁地消失,假装自己从未出现过。
心里亦不断默念:此乃大师兄个人行为,还请师父不要迁怒无辜。
沈晨光脾气虽然不好,却也没有随意迁怒的不良嗜好,随意摆摆手让其他人赶紧走。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沈晨光看着面前的永生花礼盒,慢慢笑了。
人总是这么矛盾的,他人已经离开了北园儿,但心里却始终有所牵念。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终有一日,他可以站在师娘面前,把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希望那一日能早日到来。
沈晨光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用力掐灭自己手里的烟。
故宫这边,习蓦然并没有受绯闻影响,她相信楚池渊能处理好这些事,也没有急着打电话追问,只把精力转回到工作上。
那件破损的龙袍已经从展厅取了回来,要等完全修补好,再挂回去展览。
修复针织品并非易事,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马虎不得。
习蓦然之前已经按着龙袍破损地方的纹路,重新调出染色剂来染需要用到地各色丝线。
为了能更好地还原龙袍本来的样子,习蓦然前几天还特意翻找了许多古籍资料,找出一张跟这件龙袍年份最接近的图纸,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确定不会有什么疏漏,这才着手去染所需要的丝线。
这会儿丝线已经染好,习蓦然把染好的丝线仔细检查一遍,正计划着要如何着手修补,却在线条跟龙袍对比时,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下一刻,习蓦然似乎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抬眸对在旁边埋头工作的林芳道:“林姐,你来看看,这个丝线的颜色……是不是不太对?”
“不会吧?”
虽然习蓦然在一众修复师中年龄最小,专业知识却是最扎实的,没人会怀疑她的专业水平。
修复织绣品染出来的丝线,要尽可能地跟正品的颜色无限接近。
现在这个颜色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仔细对比之下,二者之间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因为正品龙袍年代久远,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
在漫漫岁月的洗礼下,衣袍丝线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
新染出来的丝线过于明亮,虽然刻意做旧了,但做旧的程度并不怎么好把握,乍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异,仔细看上去就就有古怪了。
被习蓦然这么一提醒,林芳也察觉到这些微弱的差异,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含笑道:
“只是稍稍有点色差而已,修补出来整体上应该看不出太大差异,毕竟旧的龙袍还要做清洁,这个前后颜色做旧的差异也要考虑在其中。”
林芳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但习蓦然神色并没有松弛下来,依旧蹙眉道:“是这么回事,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习蓦然的直觉向来很准,也很少有这么坚持的时候。
林芳并没有责备她,而是又把面前的丝线仔细看了看。
林芳到底比习蓦然多了十几年织绣品修复经验,虽然是丝线颜色的问题,但她却没有只从丝线颜色上着手,而是拿了一根丝线在手里反复轻捻。
在这之后,她又双手发力把丝线紧紧扯住,果不其然,丝线一扯就断了。
“是这批丝线的材质有问题。”
林芳抬眸看着习蓦然,心有余悸道:“幸亏你细心没有直接上手修补,否则出了问题还要拆了返工。”
高档织绣品的丝线用料,有着极其严格的讲究。
一般的丝绸线是由六股到八股的蚕丝编缀而成一根丝线,缝制龙袍所使用的丝线一般只有五股,上面包上细至零点零几毫米的金箔银箔,来做成金线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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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