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三十三年,南鹰军首领谢无尘带兵谋反,皇帝亲自镇压叛军。
镇压成功,谢无尘被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因事发地点是在九华宫,所以此次谋反也被称为“九华宫变”。
大牢里,谢无尘被被绑在十字木桩上。墨发早就散乱披在肩膀上,身上的衣物也变得破烂。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坚毅锐利的眼眸。
他身上的血肉模糊,那都是各路仇人来报复而留下的伤口。
顾温缓缓来到他的跟前,言语间是来自统治者的威压。
“谢无尘,朕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只要你愿意说出幕后主使,我马上恢复你的身份。什么谋反都可以既往不咎。”
谢无尘干涩的咽了咽唾沫,“我也说了很多遍,就是我,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见谢无尘不可能对他吐露真话,顾温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最心疼的顾以清现在可是对你不闻不问。”
谢无尘听到顾以清的名字,没有起伏的情绪出现波动,“那又如何,我对他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顾温有些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谢无尘,你一直很聪明,可现在却蠢到这种地步。”
顾温迈步转身徐徐离开。
谢无尘俊美的脸上露出颓废之色,眉心聚拢。
小家伙,你不能出事。
长林宫某处。
顾以清俊逸的面容略显苍白,他抬眸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心中不安。
被打晕的周长青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眸。
他猛然惊醒直起身,他伸出双手打量着,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连同伤口一起被包扎好。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萧易还靠在门沿上,沉声:“你醒了……”
周长青掀开被褥,穿着单薄的里衣,他狼狈的跑到萧易还面前。扯着他的衣领,颤抖着声音问道:“我哥呢?将军呢?”
萧易还没有说话 , 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周长青近乎崩溃,他松开萧易还的衣领,瘫坐在地上。
顾以清走进房屋,看着周长青颓丧的模样,他的眼尾染上一抹红晕。
周长青抬首看顾以清,他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放声哭诉:“七殿下……都怪我没用,要是我再强一点就可以救将军, 救我哥,救音然……”
少年的眼睛红得可怕 ,眼泪不停往下流,那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模样。
顾以清修长的手抚摸他的额头,他温柔的说道:“不怪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救出阿尘。”
周长青慌乱地擦掉眼泪,“七殿下,你要我怎么做?”
顾以清搀扶起周长青,“在此之前,阿尘将南鹰军真正的主力军留下了,所以我要你带着主力军杀到天牢劫狱。”
周长青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去召集人马。”
周长青再次穿上戎装,此刻的他不同往日,比起之前,他少年的稚嫩已经褪去。
留下的是沧桑稳重。
周长青离开后,顾以清拿起一件斗篷套上。
萧易还轻声:“你要去干嘛?”
顾以清莞尔一笑,他笑得苦涩,“去赎罪……”
拿什么赎?命吗?
萧易还没有再说话,他平静的看着顾以清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抹酸涩荡开。
顾以清来到天牢门口,他将一袋银子交到狱卒手中,柔声:“劳烦了。”
狱卒心领神会,他带着顾以清来到牢房。
顾以清半张脸被斗篷遮住,但依旧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魅力。
他的嗓音异常的冰冷,犹如寒冬里的冰锥。
冷而伤人。
“谢无尘。”
谢无尘抬起头,即使只是听声音他也知道来者是顾以清。
憔悴狼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难得的真心的笑容。
“小家伙,你是来救我吗?”
顾以清冷淡的令人心生寒意。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让你死的甘心一点。”
谢无尘的身体一紧,铁链随着他的身体的幅度摇晃发出声响。
“……”
顾以清淡淡说,“谢无尘,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我一开始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地位,再后来你主动接近我,对我好,这反倒省了我不少麻烦。所以我对你表现出的关心,都是假的,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谢无尘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声音大了些,甚至有些颤抖,“小家伙,你在说什么?”
顾以清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谢无尘,你还听不懂吗?我把你当棋子,现在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谢无尘不相信,他沙哑着声音,卑微而小心的问道,“那你,有没有一刻动心?”
“没有,至始至终只是利用。”
顾以清回答的果断。
“你骗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骗我。”谢无尘苦笑着说。
他拿出谢无尘给他的玉佩,“这是你送的,我来也是正式告诉你,你现在是弃子,所有人都赶着来寻你的仇,我没有理由再装下去了。”
顾以清将玉佩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碎玉声在牢房里回荡。
玉佩被摔得七零八碎,不再完整无暇。
“谢无尘,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现在只不过是即将丧命的阶下囚。”
谢无尘目光暗淡,“所以,你对我从未有过真心?”
顾以清睥睨着他,冷冷的回答,“对,从未有过。”
谢无尘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他的世界一下子昏暗无比。
顾以清被斗篷遮住了眼眸,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谢无尘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只是利用?”
顾以清沉默了几秒,“只是利用,你现在倒台了,我自然要赶快与你撇清关系。大不了你现在就告发我,鱼死网破……”
谢无尘心死,他的眼眸失去所有光亮,他嚼碎每一个字眼,“小殿下臣不会这样做……臣祝您往后岁月平安!”
“明日就是你上黄泉路是日子,还是多为自己祈福吧!”
顾以清丢下这一句话便绝望离开。
牢房里的没有光亮,如同谢无尘的眼眸死水绝望。
他掏心肺对待的人,居然只是来告诉他如此这般薄情的话语。
谢无尘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失败、狼狈、绝望、背叛、利用……
这就是他拿命换来的吗?
他原本是高高在上 ,不可一世,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可敌不过君臣猜忌,利用背叛……
谢无尘桀骜不驯的性格顷刻间被粉碎。
顾以清匆匆走出天牢,他害怕自己只要再多停留一秒就会被谢无尘看穿。
阿尘……对不起……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周全。
顾以清自十岁就没有主动踏足过顾温的寝宫,这是七年来的第一次。
顾温高高在上的稳坐在宝座上批改着奏折,面对顾以清的来访,稍做惊讶。
“清儿……”
顾以清没有再叫他“父皇”
,而是恭敬的唤了一声“圣上”。
顾温停下手中的笔,抬起眼帘凝视顾以清。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眸对视。
顾以清跪地俯礼。
“圣上开明,儿臣此番前来是来领罪的……”
顾温脑海中浮现悦妃的模样,这个画面与当初悦妃求死的画面重合,在顾温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温冷声:“罪?你一直安分守己,哪来的罪?”
“只是在认罪之前,儿臣要揭发当朝丞相李宿齐。”
“准。”
顾以清拿出一本本书薄。顾温示意让刘公公将其呈上来。
看完之后,顾温紧蹙眉头,眉目间充斥怒色。
“混账,李宿齐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多劳民伤财的勾当……就连当初的牧远山和黎期意……”
顾温言到此处又停住 他现在自知错杀了这么多人,帝王的颜面也有些挂不住。
顾以清淡然说道:“黎家上百条性命,牧远山满门,母妃……圣上如今可有一丝愧疚?”
顾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以清继续说道:“儿臣隐忍多年,做的每一桩事都是为了这无辜枉死的忠魂。可没想到,却害死了更多的人……”
“所以,清儿,你到底来领什么罪?”
顾温对顾以清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个胆怯清纯的模样。
顾以清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淡淡说:“煽动谢无尘谋反的人是儿臣,策划谋反的人也是儿臣,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个人的错。”
“谢无尘、周长青、谢家、南鹰军都是无辜的,若圣上对黎家和牧家有一丝愧疚,就请不要再追究他们的罪责。”
顾温喘着粗气,龙颜大怒,“清儿,此次谋反当真是你一手策划?”
帝王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面对顾温极其威压的质问,顾以清没有丝毫畏惧,反倒平静如水。
“是,所以这是儿臣一个人的罪责,儿臣还要再告诉圣上,谢无尘就是牧远山的儿子,所以就当是为了慰藉亡魂,请圣上放过他们。”
顾以清跪在地上,语气中没有一丝哀求的意思。
这份坚毅是他母妃所丢弃的。
怒色难消,顾温不敢想象,若是顾以清真的成功了,那自己是否就身首异处。
顾温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居然想要谋反 ,那幕后主使可以是任何人,可就是不能是他的血脉。
顾以清从踏进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
“圣上开明,儿臣愿饮毒酒自尽,以命换命。”
脑海里悦妃的影子与顾以清重合。
顾温颤抖着身体,冷声:“来人,赐毒酒。”
须臾,一个宫女端上一个陶瓷玉壶。她将酒杯斟满,恭敬的递给顾以清。
顾以清凝视顾温,他毫无犹豫地接过酒杯, 一饮而尽。
顾温:“君无戏言,你既然喝下了毒酒,往后朕便不再追究任何人。”
顾以清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最终他绽放出一个苦楚的笑容。
像是在告别,又像是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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