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张哲瀚扑灵扑灵的眼睛眨了眨。
他试图理清当前的状况。
这男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倒是警觉得很。
张哲瀚垂眸看了眼对方虚掐在自己喉间的手,瞳光闪动,言语略带些许委屈,神色黯然了几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胡说!”龚俊不认,“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救我?”
见他防备心如此之重,张哲瀚只好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是此地的主人,你擅自闯入这里,我本来是要杀了你的。”
闻言,张哲瀚顿觉脖颈间的手锁紧了他的喉咙。
“那你后来又为何放了我?还屡次救我?”
果然,还是因为救人的举动太过明显了吗?
“因为笑梦。”
龚俊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那只红皮的火狐狸,你没印象了吗?”
龚俊努力回忆了下自己来到天坑后发生的事,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团会跳动的火影。
他恍悟,“你是说,那个很适合做围子的小东西?我又没杀它。”
张哲瀚听得额冒青筋,“那是陪伴我多年的……爱宠。幸好你没杀她,否则该死的人就是你了。”
躲在暗处偷听的笑梦气得腮帮子鼓鼓。
什么叫爱宠?真难听。
“失礼了,在下闯入天坑只为活命,并无恶意。”
龚俊搞清楚了缘由,赔礼道歉的同时并未放下戒心。
而对方却是一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弯着眼眸笑意盈盈,温声反问他:“是吗?可我丝毫没有感觉出阁下有任何的善意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一看,龚俊的手还掐在张哲瀚的脖子上。
龚俊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忙松开了手,还帮他解开了穴道。“冒犯了。”
他问:“既然阁下是此地的主人,想必知道这里的其他出口,不知能否带我离开此处?”
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张哲瀚遗憾地摇头。
“进入天坑的路只有一条,那些追杀你的人不仅堵在外头,还放了一把火。”
两人同时望向了远处冲上天际的红光,一时无言。
片刻后,张哲瀚浅浅笑道:“看来短时间内,你是离不开天坑的。”
心系战事的龚俊陷入沉默中,再回神时,他已经跟着张哲瀚乖乖地往天坑深处走去了。
奇怪。
龚俊纳闷地低头,他的腿怎么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位……公子,”龚俊止住脚步,替他担忧。“外面的火势凶猛,若是置之不理的话,恐怕会烧到天坑里面的吧?”
走在前头的身影纤瘦轻盈,流瀑般的长发悠悠垂拂,发尾随着步履的走动微微摇曳,无端生出几分俏皮感来。
他稍稍侧头,前方的光亮打过来,将他侧颜的轮廓照得朦胧透亮。
龚俊一时晃了神,全副身心都被那张俊颜所吸引。
此时听见对方轻笑着道:“无妨,天坑自有防御之道,祸不及生灵。”
“那若是树林被烧干净了,他们闯进来又该如何?”
“他们不敢进来的。”张哲瀚笑道。
龚俊不解,“阁下为何如此笃定?”
突然,前面的人止住了脚步。
龚俊也匆匆站定,险些因为失神撞上了对方的后背。
“我自然是敢笃定的。”张哲瀚侧身让开,将前方视野的景象予他尽收眼底,看着他因为惊惧而骤然扩张的瞳孔,微微扬起了唇角。
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墓林,石碑丛立,充斥着一股死亡的阴暗气息。
龚俊常年在战场厮杀,死人是见过不少的。
可像这样立满了墓碑却不见血刃的场景,更能令人心中生寒。
“你不用怕。”张哲瀚温润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些墓碑有的已经存在已久,连我也不知道其立于何年。有的则是近来落成,墓碑的主人皆是这世间赫赫有名的人物……”
听他说得详细,龚俊却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就是另外一个秘密了。”张哲瀚神秘地笑笑,朝着他伸出了手。“来!”
不明白他此举的含义,龚俊矜持且警惕地拒绝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好意被拒,张哲瀚不气也不恼。
他友善地提醒:“那你可要跟紧了。”
走下眼前这处陡坡,两人身入陵墓。
此地的主人正闲庭信步般的晃荡,姿态从容。而龚俊却从踏入墓林的那一刻起,就感觉一股阴森的冷气侵上后背。
越是深入腹地,越能感觉到这里的诡异。
再往前时,他竟能听见这虚无阴幽之地里有古怪的叫声和阴桀桀的笑声,时而还有凄厉的哭声在双耳边萦绕。
龚俊屏住心神,不敢松懈。
他见张公子的步履轻快,似乎不曾有所见或所闻,心中惊诧。
刚想快步跟上去,龚俊忽见眼前飘过了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孔,吐出的舌头断裂,眼角沁血,可怖至极!
“滚开!”
龚俊压下心里的惊惧,眼神一凛,出掌作爪,企图把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捉拿,却不料这抹黑影直直朝他面上扑过来,高举起了可怖的白骨长手直掏他心口致命处!
他只得举臂抵挡,另一只手劈了出去——
指尖被温热的手轻轻握住,耳边阴戾的嚎叫声与扑来的黑影瞬间消散。
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龚俊的幻觉。
“你没事吧?”
俊颜如玉,君子如风。
乍一从那般恐怖的景象中脱困而出,又见到了似他这般好看的人,龚俊对自己现在究竟是否在做梦产生了疑问。
真是极与极。
龚俊沉默着摇了摇头。
张哲瀚笑道:“你看,方才我就让你跟着我走吧?碑林乃是阴气汇聚所在,常有人误闯入此地而见到心中畏惧幻象,最终被内心的恐惧所吞噬……”
“拉着我的手,你就不会害怕了。”
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柔软,修长且匀称,握起来好似触碰到了极品的玉石。
令龚俊在意的是,他手上并无习武之人的厚茧,应该不会拳脚功夫。
他任由张哲瀚牵着他穿过碑林,期间再没有见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难怪你敢笃定外人无法闯入天坑内部,就是因为这片能乱人神志的陵墓?”
龚俊隐约想起了一些事。
张哲瀚风轻云淡道:“死在这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鬼神,而是因为他们内心中的难以填满欲望的沟壑。”
陵墓之后又是一片丛林,茂密的藤叶从高不可攀的古树上垂下来。
当那双手掀起最后一帘藤叶时,张哲瀚听见龚俊问:“世人相传,天坑险恶,有进无出。为何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他微微一笑,将真正的天坑展现在他眼前。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遮蔽的藤条枝叶被拨弄到了一边,龚俊望见此景时,惊撼得久久没能开口。
眼前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地窟,山石自然交叠,巧夺天工。
地窟旁有嶙峋险峭的断崖,崖顶有银白流瀑倾斜而下,直直垂落到地窟深处。
“难怪此地名为天坑……”龚俊喃喃自语。
如此巧夺天工的所在,不似人为,可要说天然形成,又过于离奇。
他稍显茫然的眼神偶然间与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对上,忙收敛了内心的好奇。
可他却听见对方问他:“要下去看看吗?”
龚俊有些不解:“公子对在下,似乎过于慷慨大方了。”
“我也不知道。”张哲瀚的眉眼温和,目光也似柔柔涟漪,直盈盈地望进了他的眼眸。“只是见着你,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龚俊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警惕而保守地说道:“我不记得自己曾认识公子这么一号清风霁月的人物。”
“许是我记错了。”
他不愿多说,张哲瀚也不勉强。
青色的长袖一甩,张哲瀚从天坑的边缘纵身一跃,仙袂飘飘,缓缓落入了天坑里。
龚俊见有鸟兽追随着他飞入了天坑,不禁眼睛一亮。
他看了眼坑边凸起的石壁,利落地翻身跳下。漂亮的身手在天坑岩壁间攀跳,显得异常轻松。
最后竟是和张哲瀚同时落在了天坑底的石阶上。
“天坑之外虽然险境重重,可里面却有的是世人垂涎的宝物、稀世药草、珍贵矿石。更有甚者,说天坑里有起死回生的救命仙药……”
龚俊打量着四周,毫不在意地随口一问:“那传言是否属实?”
张哲瀚歪着头看他,轻声道:“自然是真的。”
“哦?”这倒令龚俊感到意外了。“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起了歹心,杀你取药再夺宝?”
张哲瀚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自从进了这天坑里,不取兽皮兽骨,不采灵草。天坑中的晶魄矿石你也丝毫不感兴趣,反而一直在看……”张哲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不理解。“在看鸟?!”
“你与那些贪婪之辈可并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
龚俊见惯了生死,参透的道理远要比旁人多些。
他说:“这里的宝物再多,也是有名有姓的,又不归我。况且比起这些世人眼中的宝贝,我更喜欢这些不受拘束的鸟儿。”
“我年幼时流落在外,曾与一只灰毛的鸟雀相伴。它虽飞得笨拙,却通灵性,时常为我守夜鸣警。只是可惜,当时天下大乱,我一个孩童自保尚且困难,何况是照顾一只弱小的鸟儿。”
有些记忆正在从脑海的回忆中破土而出……
张哲瀚眼神微变,一颗心暗自提起,不动声色地追问他:“那么,后来呢?”
“后来它就离我而去,下落不明了。”龚俊想,“那么乱的世道,多半是论为旁人或是野兽的腹中餐了吧。”
“对了,我见你这里栖息的鸟类繁多,不知道那种浑身灰羽、还长有翘尾的鸟儿叫什么?”
龚俊敛回目光,转而看向了身旁的青衣男子。
这一瞧,他心头一颤,不禁感到困惑。
对方眼眸清明晶亮,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炽烈得很,像是要把他燃烧殆尽一般。
“公子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无事,只是想起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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