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后生了谢允后,身子就特别虚弱,南王再三叮嘱御膳房和药膳房在吃食上要特别注意。日子渐渐入秋,南王后也不喜再出来乱走。是以,谢允这段日子简直就如撒缰的野马,彻底放飞。
齐环劝不住,北堂墨染不会劝。谢允在宫中可谓是无法无天,偏偏南王还觉得男孩子就是该调皮些才好,只要谢允闯的不是大祸,一切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眼就到了十月,南王后身形已经显怀,但身着厚衣,看着也不过胖了而已。她曾打趣过谢允,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妹妹。
结果谢允小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南王后看他沮丧的小脸,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妹妹不好吗?
谢允把女孩子的娇气一通说,南王后莞尔,告诉谢允女孩子是要来保护的,征战一方能彰显男子气概,可是保护弱势人也属于彰显气概的一种。寥寥数语就把谢允想要个弟弟的想法变成了想要妹妹。
从上月下旬时,谢允便不爱搭理北堂墨染了,他一直在准备个大事。上次过生辰是他陪自己过的。这次当然自己也要陪他举办一下,就连齐环过生辰时,谢允都会给他放一天假出去看望家人,更别说北堂墨染了。
北堂墨染身份特殊,谢允不敢太招摇,他特意避开人亲自来找他,没成想却扑了个空。
北堂墨染的屋子空旷,一眼就能看见全部摆设,谢允边走边打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的床前。
北堂墨染床褥干净的仿佛没有睡过人一般,谢允啧啧几声,一屁股坐在床上,叫齐环找了几本书来,看样子是要等他回来。
齐环一走,屋里就剩下了谢允一人,他百无聊赖地巡视着,手却在不经意间在床边摸到一个豁口。谢允好奇低下头,顺着豁口掀开了床垫,岂料他的脸色却在这一刻瞬间煞白。
齐环寻书回来,就见自家殿下失魂地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
谢允被齐环叫回神,他接过书,漫不经心道:“这屋子以前是谁住的?”
“是个马夫,后来那人不知怎么发了疯,经常自己打自己,没过多久,他便死在了回去探亲的路上,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齐环道,“殿下,是要奴才给他换间屋子吗?”
谢允眼神恍惚,静了半响,他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就这间吧。”
话音落罢,只见北堂墨染面色苍白的走了进来。看到谢允在,他的眼神之中竟显出了几分愕然。
谢允见着他,微微一笑道:“阿染,你回来了。”
“殿下怎会来此?”北堂墨染愣道。
“给你过生辰啊。”谢允直接说明来意。
北堂墨染愣愣道:“生辰?”
“嗯。”谢允点了点头,“今天是十月初五,我找人特意算过,是个好日子。以后这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原来是这样。”北堂墨染苍白一笑,“多谢殿下。”
谢允深吸一口气:“父王叫你过去干什么?你的脸色不太好。”
“无事。只是叫我去跟几个人比试了一番罢了。”
“那你可有事?”
北堂墨染摇摇头:“无事。殿下找我何事?”
“我啊当然是带你出去玩了。”谢允不喜欢北堂墨染整日阴沉沉的模样,所以早在几天前,他就安排好齐环,让他寻些好玩的事,想着要带他好好玩一天。
齐环说玩,安排的全是谢允喜欢的。比如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对此,谢允一路上都在埋怨齐环。
北堂墨染脸上微微带笑,声称没关系,然后便率先脱下鞋袜,下河捉鱼去了。齐环和谢允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才紧随其后。十月的天已经见凉,猛地一入水,谢允被冰了一哆嗦。
北堂墨染见状,好生劝着他别下水了。谢允哪是个听话的主,不等北堂墨染把话说完,他就把手插进水里。但是鱼滑溜的很,怎么逮它,它都能从手中溜走。
废了半天劲,只见北堂墨染那边盆满钵满,他这边却一条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生气。因此谢允故意走到北堂墨染身边,在他快摸到鱼的时候立刻踢水将鱼吓走。
北堂墨染对此却十分无奈,谢允却因此得意极了。
北堂墨染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日头快落了,我们回去吧。”
谢允晚上还安排了好戏,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当即就否了他的话。
“不回去了。我听说东胡那边常把捉来的鱼烤着吃,我们也跟着效仿一下。”
北堂墨染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出乎谢允的意料。只见他缓缓朝自己走来,然后微微倾身拉起了自己的手。
谢允愣愣得被他拉到岸边,看着北堂墨染突然脱下外袍,他吓了一跳,忙问他想干什么。北堂墨染却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单膝跪地,轻轻举起他冰凉的脚放在膝上,温柔地擦拭着。
谢允一下子就红了脸。
北堂墨染跟没看见似的,为他穿好鞋袜后,就起身起捡了树枝。
谢允发现北堂墨染什么都会,不仅武功好,就鱼也烤得特别好。
谢允闻着味,口水咽了好几次了,北堂墨染把第一条烤好的鱼给他,然后把第二条鱼递给了齐环。齐环本想装一装,毕竟他们刚见面时,对方可是给自己了一个下马威。可惜这架子还没抬起来,就被烤鱼的香味驯服了。
晚上时,谢允累得倒在北堂墨染怀里昏昏欲睡,但还是不忘指挥他说道:“等、等会儿再走。”
齐环也道:“等会儿再走吧,殿下为这事忙活了许久。”
齐环的话音落罢,只见昏暗的天空突然乍现一束火光,十分耀眼。
谢允迷迷糊糊间,趴在北堂墨染的耳边低语道:“你那天的笑我看到了,这场烟火你可喜欢?”
谢允终究是没听到回答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齐环,昨天北堂墨染是什么反应。齐环纠结了许久,才实话实说道:“他并未说什么,看完烟花,就把殿下您送回来了。”
“连表情都没有变?”
齐环摇了摇头。
谢允泄了口气,那日在巷子里偷见北堂墨染笑了之后,还以为他是喜欢这种东西,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了全城的烟火为他放的。
谢允一整日都闷闷不乐,他不想去找北堂墨染,说怄气也好,说委屈也罢。毕竟他都拉下脸来三番两次的讨好了,收到的回馈却依旧是热恋贴冷屁股,任谁都要郁闷。
谢允下了学,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等他的北堂墨染。北堂墨染每次从南王那里回来,脸色必定都是惨白的。
见了北堂墨染,他方才那些阴郁全变成了心疼。他想,若是北堂墨染不喜欢这些,那他就在耐心些去寻找就是了,反正日子还长,不差这一会半会。
“父王当真是测试你武力去了?怎么每次回来,你脸色都不是太好。”谢允抬头看着北堂墨染发白的脸色,皱着眉问道。
北堂墨染点点头:“是。”
谢允撇了撇嘴:“胡说!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去问父王,他总会跟我说的。”
北堂墨染不置可否,笃定谢允不会问出答案似的。谢允气上头,直接跺了跺脚,转身找南王去了。
刚到书房前,他就看到门是关着的,但里面传出了几声谈话。
“王上,我国的药用着可还好?”一个汉话听着奇怪的音调响起。
“尚未见到不妥之处,”南王道,“若是你们的蛊虫能快些送来,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我国的巫医正在尽力寻找,那蛊虫可是消失了许久,还望南王在等一等。”
“孤等一等倒无所谓,只是据我所知,阿奴克烈的支持率可是越来越高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他真的反起来,不知你们的王招不招架的住啊。”
南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东胡使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两人正聊着,柳如海一见门口有个矮小的身影,立刻叫人上前拿住。门一打开,谢允探了个头,冲南王嘻嘻一笑,然后跑到了南王怀里。
南王对面坐着的是个异族男人,眼睛深陷,眸子呈蓝色。两人对视了一眼,谢允自觉他不是什么好人,还往南王身边凑了凑。
东胡使者是特意前来贺南王后怀孕之喜的,见到谢允是预料之外的事,他向他行了一礼,又用东胡语夸赞了他一番。
谢允年岁小,不知道场合的轻重,但他也知道皇家秘密不可以被外人听去。所以他趴在南王的耳边,小声询问南王每日给北堂墨染派的什么训练,为何一回去就面色发白。
南王慈爱地抚摸着谢允的头发,淡声道:“本王训练他,是为了让他能更好的保护你。至于脸色发白,你可记得父王曾说过不想让他记起往事?”
谢允点点头,他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从未在北堂墨染面前提起过他身世之事。
“他脸色发白,就是因为喝了忘记前尘的药所导致的。只是难受半刻,对他身体并无大碍。”
谢允对南王的话深信不疑,却还是皱着眉问道:“那这个药还需要喝多久啊?”
南王和东胡使者对视了一眼,笑问:“允儿不想让他喝药了吗?”
“嗯。”
“那便不喝了。”南王爽快道。
谢允兴奋道:“真的吗?!”
“君无戏言。”南王道,“你不想他喝便不喝了吧。”反正药效已起,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再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要蛊虫,也不过是想把他变成更加听话的棋子而已。
南王没有把话说明白,毕竟谢允,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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