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过来接你。”

陈宇倾身上前帮顾魏把安全带解开，又靠回椅背看向他。顾魏在来的路上眯了一会，陈宇开车很稳，一路上都没醒。他确实有点累。

右手准备打开车门，顿住，回头望向陈宇，“其实我自己可以来上班，现在是白天。”

“我知道。”陈宇淡淡的笑了一下，意料之外的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巴，却没有再退回来，手指还停留在顾魏的嘴角，他在摩挲那一颗小痣。“只是想送你。”

只是想送你而已。

陈宇这一辈子没什么拿手的事，做的最好的就是爱顾魏，其次就是做顾魏合格的守护者。从最开始的接他上学，到晚自习送他回家，风吹雨淋无一缺席，久而久之竟成为了习惯。他把送顾魏这件事和爱顾魏画上了等号，因为爱你，所以东南西北都顺路。

从城南爱到了城北。爱了这么些年。

爱到分手的这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想，城市里的这么多条路，到底那一条才是归途。

往他家去的是吗？不是，往顾魏家的才是。

顾魏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想说些什么时陈宇已经退了回去，他不知道陈宇为什么突然的有些主动，但难挡欣喜，“那我走了。”

“去吧。”

车门关上，往前走了一会，想起来围巾还没拿，又小跑回来，发现车子还没走，敲敲窗户，“怎么还在？”

窗户落下来时他这样问，围巾从窗口里递出，露出来陈宇的脸，“看你进去。”

是想要的回答，顾魏接过围巾，对着他用力摆了摆手，“拜拜小宇。”

点点头后陈宇把车窗关上，看着顾魏进了大楼，才把视线收回来，但并没有立马启动车子，他坐在车里愣神，半晌后才轻轻吐露出一句，“拜拜顾顾。”

这是顾魏意识不到的，关于陈宇心里的柔软之处，他一直觉得“拜拜”“再见”这样的词语不好听，从来都不肯用在他和顾魏身上，所以每次送顾魏回家，顾魏跑走的时候都会喊上一句“拜拜小宇”，但陈宇也只会点点头，温柔的对他说“去吧。”

只有那一次，独独那一次，分手的那天，他在顾魏窗户下待了很久，离开的时候，陈宇看向那扇窗户，紧紧闭着的窗户，像极了这么多年顾魏根本敲不开的心，对陈宇总是“拒之门外”，他看着，留恋着，又跟自己说“算了吧”，转身的时候陈宇的背影很落寞，昏暗的墙角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淡淡的一句“拜拜顾顾”，就这样散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谁能听的到呢？爱了这么些年都看不到他的存在，一句“拜拜顾顾”，又怎么奢求顾魏能听得懂。

陈宇今天仍然休息，但没有立马驱车回家，而是转向了商场。

时间还很早，可能是因为年后，大家都出来采购逛街，倒没显得空旷，陈宇把手插在口袋里，他很少来这种地方。

径直走向柜台，“您好……”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想看看戒指。”

领证仓促，该有的还是要有，陈宇是舍不得让顾魏委屈的，就算顾魏不提，就算结婚是半推半就，陈宇也不会因为这个就直接带过。

视线定格在很简单款式的对戒上面，陈宇审美有限，觉得越简约大方越好看，又怕顾魏不喜欢，但直接拍给他看又显得没什么惊喜感，犹豫了一会，“有没有推荐……我不太会挑。”

柜姐笑了，觉得陈宇身上有种直男的可爱，偏偏又挑的那么认真，“请问是看单戒还是对戒？”

原来陈宇是奔着对戒来的，但是所有的对戒款式都一样的单调，扫了一排几乎没差，想了几秒钟，“好看的单戒。”

在柜姐打开柜台的时候，又附上一句，“给我爱人。”

“啊好。”

她拿出几款比较热销的戒指，陈宇都不是很满意，说不上来哪儿不好，总觉得配不上顾魏的气质，“这些，都是只有一个吗？”

“不是的先生，如果您要独一无二的，需要定制。”

“那定制吧。”陈宇没有迟疑，“定制需要提供什么？”

“灵感，您有什么想要的款式吗？还是要在我们这个本子里面挑选？”

陈宇看了一眼手册，突然想到，“王冠吧。”

“王冠？”

“王冠。”

陈宇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是突然觉得王冠很适合顾魏，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是他永远都企及不到的那颗星辰。

他的顾顾就是这样又任性又高傲的，被他宠的像公主似的，不需要任何烦恼。

刷卡的时候陈宇拿着那张取货单，小心的叠好，放到自己衣服的内口袋。

不知道顾魏会不会喜欢。

顾魏今天下班很早，没有加班，本来给陈宇发消息说让他五点钟到，没到五点就结束了工作，顾魏飞快的换好衣服，想去医院门口先等他一会，电梯下到急诊口的时候愣住了。

他看到陈宇和急诊的小护士站在那里不知道聊些什么。顾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的找地方躲，还好陈宇没注意到他，也不是心虚，只是顾魏在陈宇脸上看到了没看过的表情。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小护士在讲些什么，陈宇偶尔点点头回应，脸上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笑，有时候还会挠挠后脑勺，腼腆，顾魏在他脸上看到了腼腆，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以前顾魏是没观察过陈宇和别人相处什么样子的，或者换句话说，他无暇顾及陈宇，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陈宇和异性相处，很不一样。

顾魏只觉得太不一样了，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发疯了才会觉得他们很般配，也很扎眼，即使他知道，陈宇不可能和这个人有什么。

但他就是非常在意，也很失落，虽然婚姻合法，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想找个异性结婚的，毕竟同性无法拥有下一代，顾魏不知道陈宇有没有在意过，在意他们不能有个孩子，顾魏曾经不会考虑这些，但在此刻，他突然有点发慌。

因为他发现，陈宇是很好的，会发光的，不仅仅可能被他喜欢，陈宇很优秀，可能会被更多的人喜欢。结婚证，根本无法保证陈宇永远都在他身边。

以前上学的时候陈宇爱他，可能是没遇到更多的人，没见过更大的世界，现在不一样了，他拿不准，也不知道陈宇以后会不会想要一个孩子。

小护士看起来应该不是第一次和陈宇见面，熟络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顾魏就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抽痛，陈宇没有躲，还在和她说些什么，然后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说了几句，又点点头，估计是什么以后再聊什么的。

顾魏不想猜，懒得去猜，只要想到看到就已经很难过了，他并不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这是顾魏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在陈宇身上，因为他开始在意陈宇。

顾魏故意给陈宇打电话，看着他皱了皱眉头接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宇的表情，想在他脸上看到刚才那种轻松的表情，然而没有。

陈宇接起来的时候甚至把笑容收了回去，“喂。”

“你在哪？”

陈宇坐在急诊的椅子上，双腿交叠，“3号口。”

顾魏看着陈宇低下的头，不再能看得清他的表情，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可能要加班。”

“我等你。”

“不用。”顾魏立马回答，“你先回去吧。”

没等陈宇说些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传来忙音。顾魏站在拐角处，看着陈宇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出了急诊大门。

他松了一口气，心脏却开始发麻，这不是他想要的吗？顾魏想扇自己一巴掌，他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陈宇只是和别人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又开始反复。可顾魏控制不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性格似乎有点问题。

他对陈宇有一种过分的占有欲。

是他让陈宇走的，然而陈宇走了他却更加的难受，顾魏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想给陈宇打个电话问他能不能回来，只觉得手臂像灌了铅，急诊的喧闹在他的耳朵里形成杂音，吵的顾魏浑身都疼。

可他明白，不是吵的疼。是陈宇让他疼。

站了几分钟，顾魏终于返回楼上，待在办公室长久的沉默。手机被他按亮又锁屏，来回无数次，他终于发出一条消息，给陈宇的。

“其实你有没有试着去爱别人？”

陈宇没回。顾魏想他可能在路上，或者是生气了，也对，让他来接，来了又不跟他走，陈宇现在对他不是曾经，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用以前那种笨拙的方式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

“你好。请问顾医生在哪？”

“顾医生，他下班了啊，你有什么事吗？”

“他是我爱人。我来接他。”

陈宇到办公室的时候顾魏还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没有开灯，屋里很暗。

“没有。”

顾魏仓惶的抬起头，陈宇背着光站在门口，“顾魏，我没有。”

“爱过你，我根本爱不了别人。”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