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拥人入怀的那一刻，杨九郎才知道什么叫噬骨之痛，周围的光亮，足已让他看清张云雷的样子，秋香色的大褂，血污斑斑，左边的衣袖几乎变了颜色，袖中的手已经颤抖的用不上力气，脖颈上的皮肤血肉模糊。失血过多让张云雷有些意识涣散，贴进熟悉的胸膛，不由得下意识开口，却几乎发不出声响，可杨九郎知道，他在唤他，他在唤他“九郎”。

“我在，辫儿，你看看我，别睡，马上就回去了！别睡哈，听话！”

“……我们在港口附近发现的先生，他手里有一颗手榴弹，我们本想把手榴弹带走，但是先生不让，怕出意外再引起爆炸，伤及无辜。最后只得带着先生去了江边，扔到了水里。”

“知道了，折腾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杨九郎站在房间门口的窗前，静静地思索着，他是不是真的错了，应该让他自己去学点什么，不至于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最起码，能让他知道，那颗手榴弹炸不平岑天家的四合院。

周九良安顿好了其他人，想着过来看看张云雷。转过楼梯，就看见杨九郎站在走廊里出神，轻叹一声，走了过去。

“九郎，你不去休息吗？这么熬着也不是事，总不能到最后你也跨了。”

“九良，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前几日，辫儿跟我说，他想参军，他想加入九字军……可我总觉得他还小，还受了那么多苦，我……我怕他……”

“其实他跟我说过想参军的事，我当时没应承他，只说让他问问你的意见。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不是说着玩的，九郎，你不可能永远让他活在你的羽翼之下。这半年，世人皆知九字军右副将苦寻多年的兄弟，失而复得。如今的情况，战事定会再起，他若成为你的软肋，你的那些对头，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让他学会保护自己，不好吗？”周九良的话，让杨九郎有些意外，原来小祖宗早就有了打算。他一直觉得，张云雷这些年受得苦够多了，他只想他能随心自在的生活。

“他才十九岁。”

“十九岁，正是好年纪。不过……九郎，你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周九良的语气自然，可问得话，确实扎进了杨九郎的心里。是啊！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十九岁的杨九郎是九字军里人人崇拜的对象，是老百姓口中一个响亮的名字。义气忠勇，从无败绩的右副将。见杨九郎不说话，周九良继续开口：“其实你的心思，兄弟们都看得出来，你对他终与他人不同，这也是你的心结所在。虽说这世间不是每件事都能让世人接受。可你不试试，你怎知他也不愿意！”

看着杨九郎一脸的惊讶，周九良笑了：“杨九郎啊杨九郎！都说你心思透彻，果然你也逃不出当局者迷的命运。你也不想想，咱军长大人有几年没亲手做过东西了！”

在乾城和佟山的日子，他们几个兄弟早就看得出来杨九郎的心思。也许之前还有所怀疑，体会了眼见为实，兄弟几个却心照不宣的沉默了。毕竟他们是外人，如若杨九郎不说，他们也不好多嘴，毕竟这个年代，终究世俗。

说完这些话，周九良就离开了，夜色还长，足够杨九郎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杨九郎又在走廊站了一会，转身进了房间。张云雷除了手臂上的刀伤有些吓人之外，其余的都是皮外伤，失血过多，再加上情绪的波动，让躺在床上的人迟迟未醒。也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那双好看的眸子缓缓的睁开，迷蒙的看着眼前的人“九郎……”口干舌燥的人，没能将哥哥二字说出来。杨九郎没接话，只是把人扶起来，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了张云雷。

坐在床边的杨九郎，停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轻抚张云雷脸颊，唇角翕动了半天，还是没吐出半个字。“九郎……哥哥。你……你怎么了？”杨九郎就这么盯着他，让张云雷颇有些不自在。

“九郎……唔……”再度开口，熟悉的称呼，依旧被吞了两个字，杨九郎直接将人摁到了床上，动作看似粗鲁，却没碰着伤口一分一毫。齿间略微的血腥味，将张云雷拉回了现实，紧箍着自己的手臂和有些急促的呼吸，让他明白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伸手环住对方精壮的腰身，努力的回应着。换来的是更加热烈的宣泄，直到两人唇齿间的最后一丝空气被榨干。额头轻抵，两人的鼻尖轻轻的摩擦着，蓦然的都笑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是今天周九良的话，刺激了到杨九郎最敏感的神经，明明有很多次的机会都能表明心迹，却在今天忍不住了，尤其那双眼睛，不似以往的狡黠灵动，而是眼圈红红的似小鹿，一下就撞进了杨九郎的心里。

一个轻吻，落在了眉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头顶柔软的发丝，语气柔软的呢喃话语在两人的呼吸间响起：“辫儿，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