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关将近，九字军马上也要拔营回佟山，乾城只留下部分人马驻守。今日是杨九郎巡营，正在看文件的杨九郎就听见一个声音自远处而来，帐帘一掀，最先看到的不是人手，而是一个饭勺，还有顺着帘子飘进来的声音：“杨九郎，你属黄鼠狼的吗？我拢共就那一筐乌鸡蛋，是给受伤和守年的弟兄们留的，这才过了几天，都吃了十几个了，母鸡都要抗议了！”说着还拿饭勺敲了敲杨九郎的办公桌。

坐在桌前的杨九郎，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抬眼看着桌前的人，开口道：“尚九熙，先不说我到底吃了多少个鸡蛋，就你现在的行为，我就可以让你去领军棍 。”其实尚九熙是怕杨九郎的，可是看着一天比一天少的鸡蛋，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今早他去后勤那报账，说要支些钱采买一些备用，结果何九华差点没拿算盘给他拍出来。

“咱马上就要回山上了，九华不给我钱，吃食不够守营的弟兄们分，你得给我想辙！”说到底尚九熙也不敢跟杨九郎龇牙，毕竟好不容易把丢了好几年的人找回来，如果杨九郎不对他好，那才是让人心寒的事，可这一码归一码啊！“用我军饷总可以了吧！我回头去找军长说。”杨九郎是明白人，伙食都是固定的，连军长都跟大伙吃的一样，总不能再因为吃点东西让人挑理。

拔营的前一天，杨九郎陪张云雷去城里转了一圈，乾城人口众多，所以到年底很是热闹，来了半年多，张云雷都没有出来逛过。以近深冬，念在张云雷之前的衣服都太薄了，杨九郎特意差人给新做了几身，现在的这身绒蓝色的大褂就是昨天才送去军营的，剩下的过后都直接送去佟山，衣裳的颜色很衬他，外面还套着一件杨九郎的军用大衣，领子上的裘毛，又显得很贵气。张云雷虽然瘦弱，可身高足够，如果忽略他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还真的有种军队参谋的样子。

中午时分，萃肴阁里人满为患，此家的菜很精致，味道也好，逛了一上午，正好张云雷也饿了，杨九郎要了一个清静的房间，也可以不被打扰。靠里的这个雅间，平时都很难订到，如果不是杨九郎和掌柜的相熟，恐怕也只有坐大堂的命。正吃着，门外传来了吵闹声：“爷我今天就要这屋，让里面的人出去，这清竹也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哎呦，我说唐老板，今儿我恩人来吃食，总不能给人撩在堂上啊！您谅解谅解！”掌柜的一边解释一遍拦着人。

屋内的二人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砰”门从外面被撞开了，掌柜的趔趄着被推了进来。“今儿我就要瞧瞧，什么人敢跟爷爷我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来人语气狂妄，进屋第一眼就看见了身着军装扶着掌柜的董九涵，虽愣了一下，但一转头看见屋里坐着的人是张云雷，嗤笑冷哼，便不管其他直接开口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不要脸的，啊……”边说边走向张云雷，张云雷看清来人，一下站了起来，直往董九涵身边躲。“先生请自重”。董九涵淡淡的开口。“呦。这位军爷，这才几日就这么护着，你可知道这小蹄子手腕强的很，别被他那楚楚可怜的样骗了。”

“九涵，让他走。”身后传来张云雷有点颤抖的声音，看董九涵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对方却率先不依不饶起来，“怎么的，傍上军爷就了不起了，还不想见我，你是怕见我吧，我真后悔，怎么当初就没抽死你，或者直接办了你！哼！”这人越说越来劲，说话也愈发大胆了起来：“真觉得有人给你赎了身，你就是干净的了，能让人带着你到这，是几顿鞭子换来的吧！哈哈哈，贱蹄子一个，就你的身份，去了军营也只能是个军妓。”这个人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渐渐的房间外围了些人，也有很多人认出了张云雷，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嘲笑声，越来越密集的涌进张云雷的耳朵。

“曹老板，你这馆子最近不太平吗？怎么我来吃顿饭，都能吵成这样！”来人话音未落，却让董九涵缓了一口气。杨九郎就去给他家小孩儿买个梅花酥的功夫，竟然也能出事，进了雅间，将小孩儿招呼过来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不怕。”

杨九郎坐在了椅子上，军装在身，让很多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闹事的正主，一看杨九郎面色不善，也准备离开。“怎么，唐先生惹完了麻烦，就打算这么离开。”杨九郎的语气不怒自威，他知道这个人是谁，是乾城一个粮商，为人好色又偷奸耍滑，家里已经好几房姨太太了，据说最近又突然迷上了男风，乾城所有柳巷馆子的男倌都被他玩了个遍，虽然李九春跟他说了这个人是因为听曲看中张云雷，想收了人最后却没成。不过现在看来这其中故事，并不简单。

自打杨九郎进屋，唐蒙就知道这事，怕是要踢到铁板了，桃花源抛绣球的事后他听很多人说过，是九字军的一位军爷给张云雷接走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杨九郎。乾城是九字军营区的驻扎地，乾城作为九字军的后方，城内的粮商都跟九字军或多或少的接触过，在乾城很多商户眼里，九字军里最可怕的不是军长张九龄，而是眼前的右副将杨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