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早饭，像昨日一样，拿着各自的工具，奔赴地瓜田。或许是三人行的分工配合得好，或许是吴孤家耕作的田地不多，抑或是三人行的聊天无形中提高了效率，傍晚六点，暮色已浓时，垂光下，三人已经将散在山根处的地瓜全都收完，都肩担地瓜回去，包括在他人看来有点娇气的牧翊瑾。

吴孤察觉牧翊瑾脸上露出的不适感，说道:"小牧，不勉强的，等会我再来一趟，不碍事的。"

牧翊瑾将两袋地瓜放在地上，看向前方卸下地瓜等他的同伴，不好意思尬笑，解释道:"不是的，第一次扛东西，不适应，肩头有点硌，你们等等哈。"

随后，他摘了十几片地瓜叶，将它们叠在一起，借着扁担传来的重力将它们稳定在肩头，随后借势起身，颠了两下，没有那么硌了，说道"走吧"。

吴孤看向眼前努力稳住身形，脊背略弯的倔强少年，打消他刚刚觉得牧翊瑾有点像垫十二层丝被的豌豆公主看法，继续挑着地瓜走在牧翊瑾前方领路。

钱多多含着榴莲糖走在后方，她搞不懂，比起上百的榴莲水果，这么物美价廉的糖果两人为什么都不吃呢？

三人回去后，瘫在沙发上歇息了一会儿，打起精神，一个做饭，另外两个加工地瓜，都打算今晚就一鼓作气将活儿干完，今日事今日毕，明早起得晚一点，去热闹的景区逛逛。

晚上七点三十八分，吴孤和他们吃完晚饭，独自清洗碗筷后，就加入他们，一起奋力处理地瓜。

钱多多用没戴手套的手，捶捶左肩头，捶捶右肩头，抱怨道:"老板，小康偏下游的你买个三轮车拉地瓜肯定是可以的吧。"

牧翊瑾根据语气和用词是这样理解的，不算太穷的吴孤勉强可以负担买一辆拉货的车，成功融入谈话。

吴孤抬眼，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回了一句:"太衰，怕万一哪一天攒个大衰，出车祸，毕竟还得守住自己良减的财运不往其他方面转化。"

牧翊瑾听得心中一乐，微角微翘，没想到这人讲话还有点好玩，觉得车技和骑行应该是一个方面的，想到自己艰难驯服的战马，问道:"这三轮车，是不是不太好驾驭。"

钱多多闻言，看了眼吴孤，立即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道，"你怎么这么直球"，无头无尾，让牧翊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孤自揭自短:"三轮车的方向把握相对简单，对平衡能力的要求低，应该是所有交通工具最好学的，但从小时候起，我学自行车，学摩托车，包括去驾校学开轿车，最后的结局总是会撞墙，无一例外。"

有点惨，又有点好笑，要正视别人稍惨的运气，守住自己的功德，"那我到时候买辆三轮车，学会了就载你们"，和拉货差不多，默认你们不介意。

钱多多和吴孤想到这样的画面，萧瑟的冬天早晨，二人裹紧外套，在冬风中瑟瑟发抖，看着呼啸而过的车流，蹲在铁皮上一颠再三颠。

钱多多赶紧拒绝，"大可不必，我还有绿色出行的公交车和偶尔享受的出租车"。

牧翊瑾无声和茫然表达"啊~"字，转头看向吴孤。

吴孤委婉拒绝道:"交通交规不允许，交警抓到要罚款，知道你的心意，算了算了。"

牧翊瑾不死心，"在村路骑，没有交警。"

吴孤继续打击，"你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也没有驾照，怎么无证无牌开过来。"

牧翊瑾想继续说，可以潜伏，伺机而发，打伏击战他非常有经验，被吴孤接下来的话给截下，"侥幸心理不可取，处心积虑去违规，不如按着规则走心安，非必要不折腾，按照你的刚需分析，买三轮车是不必要的开销"。

结合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牧翊瑾来了句，"吴哥说得有道理"，自己好像也没时间学骑三轮车哈。随即岔开话题，"我们是不是要熬到凌晨两点，直接去埋蛇"。

吴孤快速扫了扫十半袋的未处理的地瓜，预估道，"不用，我们大概十一点多就把地瓜弄完了，之后小睡一下，到点我叫你们"。

"那老板，能等我烧个香吗?我攒着薯片等凌晨出发烧呢"

"可以，等你弄完再出发。"

"好的~"，带着愉悦的尾转音。

"那个，明早我们去集市吃早餐，我请客，吴哥可以多睡会儿"，牧翊瑾提议道。

"诶~，小牧大帅哥，你这就不可取了哦，我们得各逛各的，各吃各的，各付各的，想吃的东西不一样，干嘛凑一起，找个地方谁先逛完就在那里等着不就行了"，钱多多知道自己的胃口有多大，不想让牧翊瑾多花钱，再说了，要请也得请个大的，比如明天晚上老板请的火锅。

"有道理猴，那我就不请了"。

"嗯嗯"。

……

凌晨2点，吴孤关掉闹钟，叫醒牧、钱二人。

钱多多在案桌上累起的灌满氨气的大包薯片都高过神像，足见她的诚心和敬畏心。三人磕拜完后，都揣着一个手指高的小桃木剑，出门。

月黑风高，路上偶有犬吠，所幸三人脚步放轻，没有让村里其他的狗此起彼伏嚎叫。

钱多多一直小声念着，"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搅得其他二人心有惶惶然。

牧翊瑾缓解紧张，打趣道:"多多，你缺个铃铛来摇，边念边摇，有样儿。"

钱多多假横了他一眼，"那我不成招鬼的了！"。

"多多，你换个有气势点的，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四纵五横法，奇门遁甲九字诀，九字真言，辟邪辟恶。"

听起来很靠谱，钱多多赶紧转念，顿觉正道之光醍醐灌顶，脖颈处没那么凉。

吴孤看向眉目含笑的少年，问道:"你还懂这些?"

牧翊瑾摆摆手，轻松道，"无聊的时候看志怪小说解解闷，记了几句简单的"。

之前看起来也不像看志怪小说的。

"我还记得金光咒，吴哥要不念念？"

"我心中默念你之前念的九字真言就行。"

嘿，原来你真的有点怕，看不出来诶，牧翊瑾摸了摸偷偷放在口袋的大米。

到了小水塘旁，吴孤在偏僻处挖了个深坑，连蛇带桶埋下，钱多多一边照明一边在里面搁把小桃木剑，牧翊瑾洒了把大米，吴孤盖土，完工，深呼吸，打道回府。

……

牧翊瑾入眠时，又做梦了。寒风砭骨，营帐内，他拆开母亲加急递来的书信。

"翊瑾吾儿，营中伙食合口否？饭菜又就凉下咽否？有添衣否？朝中官员家中适龄女子均已配人，如此也好，无人堪配吾儿。吾一切安好，甚念汝，望汝得胜凯旋，可速归。败也无事，责不在汝，望汝平安。"

他又拆开另一封多重遮掩的密信，阿姐寄来的，言语直白。

"父皇老来发昏，偷偷宠幸了个宫女，宝刀未老，老来得子，此女颇有心计，母后和我常被气得心梗，心肠忒坏，竟想鸠占鹊巢，夺你的储君位置，好在你末雨绸缪，将位置交给小弟。经我细查，此女为乃沛国细作，已遭意外，母子两命皆陨。"

后院起火，牧翊瑾无奈叹气，心已悲凉，佩服父皇忍这么久才开荤，更为母亲哀叹，独占后宮已久，忠贞感情偏遭晚来变故。

眼下，他只差最后一座城池未能收复。想弃城而归，又觉不妥，此地虽被沛国久占，民心有偏，但仍是周国领土，尚有地缘血缘，未尝不可纠正。

又想起沛国三皇子那句信誓旦旦的"勿谓言之不预"，每次两军，对阵此人都必先说求娶自己，遭我军反驳后，就铿锵有力抛下这句话。

根据线报，此人已被调回沛国国都，前线领兵已经换成沛国大皇子。

其实，他对沛国三皇子观感不错，有勇有谋，进退有度，沛国军队虽屡战屡退，但所获不小，搜刮的粮产、钱财可观，留给周国的，只有空城和人，元气大伤，想恢复到往前不是一两年可以做到的。

说实话，他总觉得那位三皇子与他对阵，留有余力，最近和这位大皇子对垒，他感到有些吃力，能暗算到自己的兄长，怎么会比兄长的能力差呢！

……

一觉醒来，牧翊瑾头昏脑胀，揉揉自己发胀的眼睛，走到大厅的时钟面前，早上八点，还算早。

发现吴、钱二人早就准备好，在一楼大厅等自己，就匆匆洗漱，和他们前往集市。

昨晚做的梦实在不好，竟然梦到自己被坑杀自刎，害得自己睡得浑浑噩噩，雪上加霜的是，还回顾父皇的白玉有瑕。

吴孤发现牧翊瑾走路焉焉的，眼睛也没有以前明亮，问道:"怎么了？不习惯晚睡，昨晚没睡好，还是着凉了？"

牧翊瑾纤长白皙的指尖慢悠悠夹起玫瑰奶油味薯片，应道:"梦到那条大蛇了，它'说自己死得冤枉！"

钱多多立即回头，说道:"正好景区有座道观，我们下午去的时候绕去那里，求个符，防患于未然，我可不想以后梦到，你们也可以防冤魂入梦。"

"可"

"嗯"

狭窄的小路后方正好有一辆电动车驶来，歪歪扭扭，牧翊瑾走神未有发觉，吴孤拉着他的衣摆，让他侧身避过。

"谢谢吴哥"。

末有回应，三人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