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的葬礼在礼拜六举行，当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灰蒙蒙的，好像下一秒就会下雨，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被染上了一层灰，失去饱和度的景色无不显沉闷和阴冷。

这场葬礼来了不少人，他们无一不穿着黑色正装，有的人还会意思意思掉两滴眼泪，但其实大家都心怀鬼胎，不过是想让自己面上好看，给顾家面子罢了。

葬礼有序进行着，看得出来这背后指挥安排的人花了心思，顾子禹站在后排，看着前面顾运的照片恍如隔世。

那是他的父亲，照片里的男人是他从未见过的苍老和瘦弱。

时间真的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

葬礼已经快结束了，但这并不会影响顾子禹的存在感。

他是顾运唯一的子嗣，也是唯一的继承人，顾运把大半遗产都给了这个常年在国外打拼的儿子，旁系的亲戚愣是一分没捞着。

在天下起毛毛雨时，一众人看到身着白色西装，胸口别了一支鲜艳红玫瑰的顾少爷忽然笑着走上前，亲自动手掀了顾运的骨灰盒。

一瞬间，齑粉随风飘散，和雨水融为一体，嵌入土地。

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吓得前排的宾客都往后退了一步，可罪魁祸首顾子禹还在撒剩下的骨灰，他脸上不见得一丝悲伤。

随着白色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顾子禹好像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被移开了，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获得新生。

也许是顾子禹愉悦的表情太过放肆，有的宾客不忍心看这种场面，直接转身去了别处。

顾家不太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稍微和顾家有点来往的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人死了也不能和解。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顾子禹身边，厉声呵止了他。

“顾子禹。”

这声音清冷得像是天池水，仿佛谁也无法到达声音的源头，可这却又是顾子禹熟稔的、侵入灵魂的秘密。

顾子禹放下手上的骨灰盒，回过头来看着那人——他今天穿了合身的黑色西装，胸口的白菊花也不及他白皙皮肤半分娇柔。

他一点都没变，眉眼之间依然带着些许温和，漂亮黑色眸子仿佛盛装了星星，他的身体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雾气似乎要将他吞噬带走。

这是卿澈，顾子禹以前的玩伴，后来的小叔叔，现在的小妈。

卿澈的身份转变太快，导致顾子禹不是很想面对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好，但他想，要是要膈应卿澈的话，叫他小妈最难受吧。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顾子禹对这个人别样的执着在这一刻疯狂被放大，如果欲望可以实体化，卿澈马上就能看到他身后的黑色怪物，长着血盆大口准备把他一口吃掉。

卿澈吩咐人将骨灰盒收起来，继续葬礼的流程，而顾子禹就站在他旁边，老老实实等他安排完。

骨灰盒被收了起来，卿澈才松了口气，而下一秒，他旁边的顾子禹就凑上前微微欠身，用恭敬的语气却带着具有攻击性的笑容看向他，说：“好久不见啊，小妈。”

他故意加重了称呼两个字，卿澈闻言果然皱起了眉。

漂亮的人生起气来都那么好看，顾子禹有点出神，但很快恢复了表情管理。

卿澈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他：“别叫我小妈，我不是你小妈，要闹回家闹，你不嫌丢人也要给顾家人留点脸面。”

说着，卿澈就要转身离开，顾子禹一把拉住了他，力道大得吓人，卿澈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楼梯。

“你做什么？”卿澈站稳瞪着他，试图抽开手，却发现顾子禹纹丝不动。

顾子禹看着卿澈黑漆漆的眼睛，好像理智在一点点被瓦解，他真的要在心里深呼吸很多次才能按捺住现在立刻亲吻卿澈的冲动。

他不喜欢这种疏离的感觉，好像卿澈在回避和他的相处一样。

也许是想得太多，顾子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故意说着卿澈不爱听的话来刺痛他：“我不叫你小妈叫什么？你可是被我爸领回家公开宣布的对象，难道你喜欢听我叫你妈妈？这不太好吧，我亲妈会生气的。”

顾子禹故意提起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一直也是卿澈心里的疙瘩。

他明明心里不是像这样的，可行为就是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

“松手。”卿澈有些恼怒了，但还在极力隐忍。

葬礼这种严肃的场合，还有那么多宾客，卿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顾子禹拉拉扯扯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

可也许是卿澈的反抗让顾子禹有了逆反心理，他偏就是不松手，还凑近了些笑问他：“我回来你不高兴吗？还是你担心我把你赶出去？”

卿澈只是望着他，眼底的失望不言而喻：“你怎么20了还这么幼稚，在国外什么都没学到吗？”

顾子禹憋了一肚子火和情绪，本来就处在即将喷发的状态，偏偏卿澈还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我为什么会出国，你会不知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的错吗？”卿澈也被激怒了，音量稍微调高了些，不过他和顾子禹不一样，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又变成了一副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他们三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是吵架，但是宾客们也见怪不怪，毕竟卿澈的身份不是那么光彩。

卿澈18岁那年，一家子出去玩出了车祸，他的父母当场死亡，到现在也没找到罪魁祸首。

刚好那年顾运生重病，急需用血，卿澈符合标准，就被顾老爷子收养了。

顾运生病，顾母是个不太会带孩子的名门闺秀，于是卿澈就担负起了照顾顾子禹的责任，那年顾子禹12岁。

顾子禹很依赖卿澈，卿澈这个人漂亮又温柔，应该没谁会不喜欢。

不过变故也来得快，卿澈23岁的时候，被顾运看上了，这年龄差这性别都不合适，顾家怕传出去丢老祖宗的脸，于是就把卿澈赶出了顾家。

卿澈离开后没多久，顾母就离世了，听闻是气死的。

而顾子禹也被顾运送出了国。

家庭的变故让顾子禹坚信是卿澈惹的祸，他对卿澈依赖逐渐变质，敌意滋生。

可顾子禹每每看到卿澈还是会想，漂亮的事物果然都是带毒的，哪怕他心里再讨厌卿澈，也依然会对他的皮囊产生欲望。

卿澈再回到顾家时已经25岁了，是顾运彻底掌权不会被家里压迫了之后，强行将卿澈带回顾家的。

顾家有恩于卿澈，所以他没有反抗，甚至在顾运说要娶他的时候，也没有反驳。

对于卿澈来说，顾家是从他父母死亡后唯一拯救他的，无论这个家族有多么荒唐，他都会选择报恩。

被折辱和报恩被他划分成了两件事。

现在卿澈26岁了，他想着等顾子禹成熟些能面对顾家的一切了，他就可以卸任离开。

葬礼上还有很多人在盯着卿澈和顾子禹，卿澈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拉开顾子禹的手：“有什么恩怨，回家再说，先让葬礼顺利进行。”

卿澈转身离开，这次顾子禹没有追上去，只是一直望着，那眼神仿佛要把卿澈撕碎，碾压成粉末。

葬礼结束得很快，毕竟大家都是来走个过场的，正儿八经怀念顾运的怕是没有。

卿澈坐车和顾子禹一起回庄园，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庄园的时候，管家习惯性唤了卿澈一声夫人，顾子禹睨向卿澈，鄙夷的目光毫不收敛，他哼了一声，自顾自走进庄园别墅。

卿澈有些无奈，但小孩子嘛，耍耍性子也罢了。

但是很快，卿澈就温柔不下去了，他到底还是年轻，不是顾子禹真正的长辈，有时候被冒犯也会羞恼生气。

比如现在，他刚回到房间准备换衣服，门就被踹开了，门口站着像盯猎物一样的顾子禹。

卿澈脱了一半的衣服挂在身上，他瞳孔骤然一缩：“没规矩了？出去！”

顾子禹会来找他的麻烦卿澈早有预料，可是这么突然委实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更何况顾子禹看卿澈的眼神毫不掩饰厌恶，眸子里带着暴虐的狠厉，仿佛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刻，要将他的皮肉撕碎、啃食。

卿澈下意识想去整理着装，可顾子禹不但没听他的话出去，还进屋锁上了门，阴沉着脸靠近他。

顾子禹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即便是旁人也能感觉到他的戾气。

卿澈连连后退，靠在了墙上，他一手抵着顾子禹不让他贴近，一边咬牙训斥：“你做什么？滚出去！”

“小妈，不是说有什么事情回家闹吗？我们现在就在家啊，我凭什么不能闹？”

顾子禹的手也不老实，撩起卿澈的上衣去摸他那光滑柔软的腰。

被大手摩挲腰肢的卿澈不由抖了一下，他的衬衫本来就解开了一半的扣子，看上去有些禁欲般的撩人，顾子禹想沾点便宜简直毫不费劲。

卿澈知道自己取向，是天生的gay，不然顾运当年也不会在发现他这个秘密的第二天就跟他表白。

但是说实话，卿澈现在对感情没什么欲望，不找对象又不会死，他并不想一生之中跟一对父子纠缠不休。

这委实不是很体面光彩的事。

“拿开你的手。”卿澈已经处在发火的边缘了，可是手腕被顾子禹抓着，他动一下都困难。

顾子禹似乎是很欣赏他恼怒又没办法的表情，放在腰上的手也下手重了些，卿澈被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细微的声音从喉咙发出，他自己也呆住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羞赧。

“小妈，你声音很好听的，我想多听听。”

顾子禹轻笑一声，贴在卿澈耳边吐气，温热的气息让卿澈感觉到这个禁锢自己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情欲的味道——这个毛头小子在勾引他。

“……滚。”卿澈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可顾子禹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顾子禹说出来的话越来越过分：“你也这样取悦过我爸吗？他怎么碰你的，有我过分吗？你有对他说过滚吗？你以前可不这样，你以前很喜欢我。”

卿澈沉默了几秒钟后，咬牙：“顾子禹，放尊重点。”

他抬头对上顾子禹戏谑的目光，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他刚刚一直在想顾子禹调戏他的目的是什么。

在卿澈的记忆里，顾子禹不是一个gay，他是喜欢女孩子的，十几岁的时候顾子禹还跟卿澈分享过自己早恋暗恋班上哪个女同学。

所以卿澈觉得顾子禹现在的行为，应该大部分是出于报复心理。

既然是报复，那他放松多了，没有祸害顾家到断子绝孙的地步就行。

再说了，顾子禹这种小少爷，要什么没有，就算长大后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应该也不会纠结于卿澈这种名声不好年纪又大的。

这么一想，卿澈松了口气，他说：“如果你是想要你爸给我的那部分遗产，我可以给你，我一分不要。”

顾子禹闻言一愣，随后觉得好笑：“你觉得我是为了钱才这么对你？”

卿澈没说话，但是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那表情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很好，非常好，他的撩拨在卿澈眼里就是一场笑话。

顾子禹非常火大，直接把卿澈抱起来带上了床，米白色的天鹅绒被褥能将卿澈衬托得更加柔软，顾子禹就看着仿佛也能知道触感是什么样的。

他将卿澈双手举过头顶，压着火问：“我什么时候要你那部分钱了？我爸大部分财产都在我手里，他给了你十分之一不到，我稀罕你那点？”

顾子禹整个人趴在卿澈身上，阻止身下的人乱动，他叹了口气，说：“小妈，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我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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