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听到佟晨晨的话不由怔住，他不解的看了佟晨晨一眼，听她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从你那些同学对待他的态度中就不难看出，他以前应该是个阳光开朗，学业有成的人。这样的人在学校的时候肯定是风光无限，天之骄子。是那种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眼里成绩优异，乖巧懂事的学生，好同学眼中的榜样，女同学眼中的王子，吊尾车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你那位脑满肥肠的同学，想必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怎么好，每天在家里被父母各种拿肖战做对比。看他今天那副想要一心看肖战笑话的样子，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他喜欢的女同学大概跟肖战比较亲近，甚至喜欢或者暗恋过他。这样的好学生，即便平时再和煦温婉，平易近人，但他的内心必然还是非常自信和骄傲的。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样自信骄傲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从内到外处处散发的不自信、小心翼翼。为什么会突然断了和你们的联系？我想这必然和他五年前的不辞而别有很大的关系，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造成他现在这种卑微怯懦的性格。他之所以不联系你们，或许也就是想保留那仅有的一点尊严和骄傲。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不想说，只是他还没做好和你们面对的准备，或者说他还没和自己和解。而你的出现，你所做的事情，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碎了他仅有的尊严和骄傲，还大言不惭的居高临下的对他说只要他解释就原谅他。你真的有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吗？就算你原谅他了，他能原谅他自己吗？”

佟晨晨的话一字一句的敲打着王一博的心，他感觉自己被一点一点抽空，窒息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确实，这五年来，他一直纠结于肖战当年的决绝，他不是没想过肖战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哽在他心头的却是那根不辞而别的刺。五年的时间，他想过万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做好了重新接纳他的准备。但确实未曾想过，他是否愿意将伤口扒开给他看，那伤口是深还是浅，他是恢复了还是已经无药可医了。

“他的朋友来了。”

王一博的脑子现在一片混沌，各种情绪和思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的涌进脑子里。

他看到何欣然从车上下来，跑到肖战的跟前，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到原位。

王一博发动了车，一脚油门，汽车从何欣然的身后经过。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如果你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解开心结，那么也不在乎在等上十年八年的，总归在他释然的哪一天，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如果你还爱他，就想想该怎么样帮他解开心结，坦然面对他的选择。”

车子猛的转了个弯，在路边停下。

“下车。”

佟晨晨没再多言，将墨镜带上，翩然下了车，看着红色的跑车绝尘而去，重重的叹了口气。

肖战的视线被挡住，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何欣然熟悉的脸颊，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甜甜的喊了一声。

“欣然姐。”

何欣然从未见过这样的肖战，一时怔在了当场，肖战拍了拍身边的长凳。

“坐。”

何欣然鬼使神差的照着他的要求，坐在了他的身边。

“战战，你怎么在这啊？”

“我难受，在这里歇会。”

何欣然听到肖战说难受，连忙转身扒拉着他查看。

“难受？哪里难受？想吐还是头晕？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何欣然的手摸到了他冰凉的额头，见他没有发烧，何欣然才默默的收回手。

肖战冲着何欣然摇了摇头，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这里很难受。”

说完这句话，肖战的目光开始变得萎靡，刚刚那个灿烂的笑颜仿佛只是一瞬间，现在忧郁和颓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欣然姐，你知道死掉是什么感觉吗？”

“战战......”

“以前在书上看到描写死亡，大多都是用平静、安详、解脱。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快死的时候好难受，跟窒息、疼痛比起来，最难受的是心里还有牵挂，想死却不敢死，因为放不下、舍不得。”

“战战......你......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欣然姐，我没事。今天我去医院做检查了，一个很高级的医院，医生帮我做了很详细的检查，他说我心里的事情太多太重了，除此之外还是很健康的。”

“战战，如果你愿意，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的。”

“姐，我累了。这5年来，我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家里的债务，妈妈的医药费，那个没能参加高考的男孩，每一件都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上。这五年多的时间，我崩溃过无数次，也试着逃避过，也曾经想要一死了之寻求解脱。但是，我还是挺过来了，因为每次到最后一刻，我都发现我舍不得，我放不下。我舍不得躺在病房里的妈妈，我放不下......我......我放不下王一博。我不是没幻想过能和他再次遇到，我练习过很多次，我以为我可以内心紧张，但表面很轻松的跟他打招呼，问他过得好不好。我也想过，他的身边会出现别人，我可以很大方的祝福他，希望他余生幸福。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我当年的离开伤的那么深。我是个多坏的人啊，好多人因为我变得不幸。真正遇到了我才知道我做的那一切设想都那么天真，我根本做不到坦然面对他的失望和质问。我知道我伤透了他，我真是个无耻的人，我把他伤的那么深，却没有勇气去跟他解释。我也知道是我的自私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其实也在后悔，如果当初我选择另一条路，也许......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战战，有些时候有些事，我们当初做的选择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可能我们回想起来，总是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但是谁有能保证，如果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结果就一定比现在要好呢。人从出生到死亡，每天都要面对各种选择，我们是人不是神，无法预料每件事情的结果是好还是坏。我们能做的就是将那些我们背道而驰，事与愿违的选择尽量去弥补，尽量让它走向好的方向。”

肖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

“是啊，既然已经错过了，不如就不要再纠结，让他好好的过下去吧。”

“战战......”

肖战扭过头，冲着何欣然笑了一下。

“姐，明天有时间吗？可以陪我去一趟游乐场吗？我好几年都没去过游乐场了。”

“好，我陪你去。”

“谢谢。”

肖战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静静的躺在床上，酒精让他的心跳加速，每一下都很重，在这安静的房间里，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上一次喝醉酒是什么时候？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

肖战隐隐约约想起，自己穿着毛衣跑到园子里，要爬树掏鸟窝，身后跟着一个人，连拉带扯的把他往回拖，几番抗衡不下，那人直接将他扛了起来带回了房间。

那个人是谁呢？身后一声一声呼喊他的名字，这声音这样的熟悉。

阴森恐怖的鬼屋里，黑暗之中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角，午夜铃声响起的瞬间，后面传来一声尖叫，整个人趴在他的后背上瑟瑟发抖，他摸到腰间紧紧环着的手臂，一片冰凉。那个人又是谁呢？能让他温柔的低声安慰：“别怕，别怕。都是假的。有我在呢。”

一幕幕记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肖战轻轻的闭上眼睛，手指轻轻的触摸胸口，隔着衣服也能摸到那块长出新肉的伤口。

“欠你的也还清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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